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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元吉在开封看到杏花,写下一首词,洋溢着浓郁的家国情怀

2020-11-21新闻12

《好事近》这首词是韩元吉创作的,“汴京赐宴闻教坊乐有感”是这首词的小序,也就是点明写词的时间、地点、原因等信息的一段话。韩元吉(1118-1187),字无咎,号南涧,开封雍丘(今河南杞县)人。

(韩元吉绘像)

韩元吉官至吏部尚书,与同时代的张元幹、张孝祥、陆游 、辛弃疾等爱国诗(词)人以诗词唱和,词风接近辛弃疾,今存词82首,《好事近》原词如下:

凝碧旧池头,一听管弦凄切。多少梨园声在,总不堪华发。

杏花无处避春愁,也傍野烟发。惟有御沟声断,似知人呜咽。

一,《好事近》创作的时代背景

韩元吉写这首词的时候,他还兼有另一个身份,就是作为南宋的外交使臣,出使金国,肩负着外交的任务。

南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年)十二月,朝廷派遣礼部尚书韩元吉为正使、利州(今四川省广元市利州区)观察使郑兴裔为副使,到金朝去祝贺次年三月初一的万春节(金主完颜雍生日)。当使团一行到达汴梁(当时是金国的南京)时,金国设宴招待南宋使团一行。

(汴梁城市面貌)

在宴席上,词人触景生情,百感交集,随后谱写了这首词作《好事近》。后来,韩元吉将这首词寄给远在老家赋闲的陆游,陆游读完词作后,有感于词作的情感,写下了《得韩无咎书寄使虏时言宴东都驿中所作小阕》,陆游在诗中写道:

大梁二月杏花开,绵衣公子乘传来。桐阴满第归不得,金辔玲珑上源驿。……有志未须深感慨,筑城会据拂云祠。

用陆游的诗作和韩元吉的词作进行时间和地点的比对参照,可以得知:金朝的设宴地点是在上源驿。上源驿也就是上元驿,地名。

据南宋王明清《玉照新志》卷四记载:“陈桥驿,在京师陈桥、封丘二门之间,唐为上元驿。……后来以驿为班荆馆,为虏使迎饯之所。”

(陈桥驿遗址)

根据王明清的记载可知,上源驿在北宋的时候就是“虏使迎饯之所”,就相当于现在的迎宾馆。

在金朝,上源驿的性质也没有改变,还是作为迎宾馆,只不过主家已不是北宋,而是金朝,南宋成为了入驻迎宾馆的客人。再对照陆游的诗就可以发现:韩元吉的词中不仅反映了此次设宴的地点,也说明了时间以及宴会招待的情况。

这首小词可谓字字哀婉,句句凄切,充满了一个南宋使臣的爱国情思。汴梁(今河南开封)原是北宋都城,可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昔日的汴京已不再是昔日的汴梁城,而成为金朝的南京。

如今作为南宋使臣的韩元吉来到汴梁,词人面对江山依旧,物是人非,内心怎能不起波澜呢?

(汴梁繁华的城市景象)

二,韩元吉《好事近》解读

词的上片以一个异代的典故“凝碧旧池头”起调,抒写词人此时此刻的情感。这个典故来自于唐代郑处诲编撰的一部古代中国史料笔记《明皇杂录》。

据《明皇杂录》记载:唐玄宗天宝末年,安禄山率军攻陷唐朝的东都洛阳,曾在凝碧池设宴,并且东都洛阳的梨园子弟演奏乐曲为宴会助兴,这些乐工都欷歔泣下,情不能自已,乐工雷海青将乐器投掷在地上,向着西边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的诗人王维被叛军囚禁在狱中,他听到雷海青的事迹后,暗地里写了一首诗:“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深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王维绘像)

王维的这件事情在元代辛文房编著的《唐才子传》和清代顾炎武的学术史料巨著《日知录》中都有记载。

为了解读韩元吉的词作,对照“凝碧池”这个历史典故,了解历史典故和历史人物故事对解读这首词作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将《日知录》中关于王维作诗的记载附录于此:

禄山宴其徒于凝碧池,维(王维)作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王维在诗中描写了战火之后的洛阳城荒凉的景象,并借诗歌表达了自己的哀苦心境。韩元吉的词作以异代的典故“凝碧池”起调,在措词与构思上,是受到了王维这首诗的影响,这是词人触景生情时内心的写照。

(古代画作中的“凝碧池”)

“凝碧旧池头”是词人借古写今,在写法上属于虚写,韩元吉这些南宋的使臣参加宴会的地方的上源驿。此时的上源驿和王维诗中的凝碧池,两个不同时代的地名,韩元吉和王维也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时过境迁,历史是如此的相似。

所以韩元吉词作的起调“凝碧旧池头”一句读来就显得哀婉凄切了,这一个“旧”字也包含着深沉的、厚重的历史沧桑感。词人在汴梁上源驿这个昔日北宋的都城中,听到宋朝旧时的教坊音乐,作为南宋的使臣,韩元吉的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昔日的上源驿是宋朝招待各方来使的地方,如今却成为金朝招待宋朝来使的地方,这对于像韩元吉这样一个宋朝的使者来说,触景生情的感慨是很强烈的。

(汴梁)

上源驿中的亭台楼阁,宴会上响起的管弦笙歌,词人的所见所闻令他心中隐隐作痛,于是词人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多少梨园声在,总不堪华发!”这一声长叹是词人情感的转移,从听到的音乐声而联想到人的形貌特征,也蕴含着词人复杂的心理矛盾。

因为词人听音乐的心情是复杂的,这音乐让他感慨万千,也令词人想起了历史的沧桑,也就很自然地触发人词人的时光流逝心理,因为这是一个特定的文化现象:在我国古代文人的笔下,时光流逝又包含着“催人老”的特定文化内涵。

如宋代晏殊《采桑子》中的“时光只解催人老”;赵长卿《醉花阴》中的“老去悲秋人转瘦。更异乡重九”等,都是这种情感的流露。

所以词人韩元吉的“总不堪华发”,也是这种情感的流露。词人以精练的、形象的语言,表达了自己在上源驿这个特殊的环境中的心情,这样的写作抒情手法是很特别的。

(韩元吉绘像)

词作下片,构思精心巧妙。换头二句,既点明了时间,也是对环境的描写。“杏花无处避春愁,也傍野烟发”两句中,词人用“杏花”托物寓意,以虚写实,“杏花”寄托着词人深深的感慨。

词中的“写实”,是指杏花在二月开放,而这次韩元吉出使燕京,途径上源驿,金国安排的招待宴会的时间正好是杏花开放的时间,时令正相合,所以这又是写实。

陆游收到韩元吉的词作后,写下的诗句中就有“大梁二月杏花开,锦衣公子乘传来”,陆游的诗和韩元吉的词正好可以进行对证。

韩元吉此次出使的目的地是金国中都燕山,参加金主的生日“万春节”,途径汴京的时间,正是二月时节。汴京的杏花在料峭的寒风中、连绵的春雨中开放了,词人肩负着出使的外交使命,不得不参与宴会,不得不聆听令人兴感生悲的教坊音乐。

词人以杏花自喻,形象美丽而高洁;以“野烟”象征词人眼见的汴梁城今非昔比的荒凉景象,词意富有意境。

而“无处避春愁”五字,则是全句甚至全词的“词眼”所在。短短的五字不仅赋予了杏花人格化,也使杏花的情境与词人的心境产生形象上的联系,这一句让全词的审美又上升了一个境界。

(杏花)

韩元吉借历史典故起调,托物寓意,以虚写实,将虚景与眼前的实景紧密地融合在一起,在词作中加以发展与熔铸,让词意浑然一体,构成一个具有独特个性的艺术品了。

结尾二句仍用拟人化的手法,抒发了心中的悲哀。昔日北宋都城汴京御沟里的流水,本是长年流淌的。可是经过时代的变迁,它已经阻塞了、干涸了,不再流淌了,人们再也听不到昔日潺潺的流水声了。

上源驿中的流水阻塞、干涸本来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可是经过时代变迁,被词人赋予了历史沧桑感,对韩元吉这位南宋朝的使臣来说,却引起了他的触物感怀之情,引起了他无穷的感怆。

因为他胸中怀有对北宋的思念之情,这是故国之思的情感,词人想要将这种情感宣泄出来,可是在当时的场合下,他只能将这种情感隐藏起来,压抑在胸中,不能表露出来。

(开封清明上河主题公园)

可是这种感情对词人来说实在是太强烈了,他又不得不抒发,不得不一吐为快。于是词人赋予御沟流水以人的灵性,借御沟之口,说流水之所以阻塞、干涸、不再流淌的原因是:由于御沟理解到词人内心的无限痛苦,它担心词人听到呜咽的水声后,会愈加伤感,以至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而抽泣起来。

这样的描写是非常准确而又深刻的。人们读到这里,不禁在感情上也会引起共鸣。韩元吉的这首词字字哀婉动人,句句凄切伤感,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是一位南宋使臣对北宋的故国之思,爱国之情。

#诗词歌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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