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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相遇

2020-11-17新闻6

原标题:那一场相遇

那一场相遇

那时的你十分女孩,梳着小辫,穿碎花衣服,走路蹦蹦跳跳;抬头看看蓝天白云,低头就幻想口袋里有吃不完的瓜子;做梦会梦到七彩的连衣裙,荷叶边,绣着细碎的花,大大的裙摆——比同桌的爸爸从外地带回来的还要好看几百倍;想穿上从城里转来的小姑娘那样的小皮鞋跳一跳橡皮筋,因为穿上那样的小皮鞋,像皮筋跳起来不仅好看而且好听;对所有好看的女生都普遍怀有好感,对所有调皮的男生基本上都看不顺眼,打起架来连老师都劝不住,还要往劝架的老师身上抹上至少一把眼泪或是鼻涕;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寻找糖纸和鸡毛上,因为糖纸可以折很多很多好看的东西,至于鸡毛,不仅要毛色齐全,更要相貌完整,这样做出来的毽子更好踢,可以吸引更多的女生和自己踢毽子……这些都不算,你最爱的最舍得花钱的是印上当年热播电视剧里男女主角的贴画,以至于每本书每个笔记本每只文具盒上都贴上了各个时期钟爱的贴画——你把通过各种途径积攒下来的零钱几乎都用来买各式各样的贴画上面了,特别是遇到“黄蓉”“楚留香”“云蕾”之流,你的抵抗力就一溃千里,想尽办法也要买几张回来,买来之后每天至少翻看十几遍,还要和志同道合者交流、互换,以便集齐明星们不同的表情和多姿的风格。不仅如此,你和其他同道中人一样,为最喜欢的贴画找到一个终生依靠——歌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所有的笔记本都有需要丢弃的时候,所有的日记本也都有不再翻看的时候,但是歌本就不同了,就算从头写到尾,一点不剩了,还是一样视若珍宝,时时拿出互传互看,记的好歌越全越多,就越有价值。而一本歌本的价值,和贴画又是互相辉映的。

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呢?那时你永远都想不明白,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这样把别人的心血据为己有。在此之前,你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很珍惜个人的劳动成果。你的心突然缺了一块,独自缅怀了许久,久久不忍告别这一场相遇;也许你想不到,许多年之后,对这本贴画歌本的回味,带给你的快乐会远远胜过无端遗失带来的那点缺憾吧。

说完了这个,忽想起,那时候,你和其他孩子一样,最渴望的也是有很多很多朋友,一道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在阳光下奔跑,在月光下游戏。

谁知道呢?突然间你就变了性情,沉默寡言了,变成一个安安静静的好孩子。真正好不好呢,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你也知道,自己打小就喜欢去翻检老爸的小书架,每次,你盯着书脊上被扎满了针眼的那几本书,眼前就出现老爸摩挲下巴颏的样子,突然就笑起来。要知道,那上面的针眼全是老妈的杰作,她做完针线活随手就把针往书脊上扎,天长日久,那几本书的书脊便如拔了毛的刺猬般千疮百孔了。认真说起来,那几本书你是不看的,你认为太不好看了,而它们正是老爸那一代人的必读书目。从那时起,你就常常猜老爸看到这几本《毛选》会做何感想。你猜不出,直到有一天你终于意识到老爸对老妈应该是没有办法的,因为你在书桌的书肚里又发现另外的《毛选》——这些,都是完好的,没被针扎过的。

言归正转。每次你翻检老爸的书架,当你看到感到好奇的书,就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读起来,当然字认不全,意思不懂,是常事。但就算这突如其来的兴致,也常常维持不了半分钟热度,只要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你便夺门而去,丢下那些没头没脑的书本,到野外尽情吸收维生素D去了。

然而生命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忽然觉得。自打那一次,你,毫无防备地认识到有人会突然离你而去。那一天,她很热情地亲了你的脸颊,怪不好意思地往你的怀里硬塞了一幅画,你还在恍惚中,她已转身不见了。而这一转身,就是永远地不见了:她去了哪里,你不知道;她有没有新朋友,你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你更不知道。你只知道,临走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你只知道,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突然一下就出现你的眼前了,她走远了,连同她一惊一诧的笑声,连同她圆嘟嘟生着绒毛的面影。是的,就这样,那时候,也不过小学三年级,你突然间认识到,生命不是一成不变的,不是所有你每天都能看见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天还能看的到。你慢慢地接受着身边点点滴滴的变化,自觉地和不自觉地,主动地和被动的。而且,你慢慢觉出,和一个人的际遇如此,和一本书的际遇也是如此。

你不是天生喜欢书的。就算现在的日子,书同样不是你的首选。相比较而言,你还是更愿意到户外去,四处走走看看,而不是拿本书读到喜怒哀乐,天荒地老。

第一眼看见那本书,是在一个姐姐的手里。你看见它的时候,它正轻轻巧巧地躺在她手里。那位姐姐是住在县城里的,那时你机缘巧合地寄居在那里,步行路过她家门前,看见她正捧着它。那位姐姐正看到精彩处,尽管你打扰了她,她还是很有风度地停下来,耐心地回答你所有的疑问。你如愿以偿地弄明白了这本书的出版社,来自哪里,多少钱。你牢牢地将这些记在心里,直到从县城回家。找到一个适宜的时机,你对爸爸说,你想要一本书。爸问,什么书。你说《红楼梦》。爸没说话。你知道爸在想什么。四大名著,他曾经都有,只是一本一本的,被借出回不来了。等到你能看懂几个字的时候,剩的就只有《西游记》了。你有些急了,慌忙说你看仔细了,不是好几本的,就一本,硬皮装的,像厚点的字典;字小了点儿,县里新华书店卖的,海南出版社出版的;一本12块。你一口气说了所有的细节,生怕遗漏什么。

记不得过了多久,爸爸从县城回来,从包里掏出一本你所要求的《红楼梦》。他笑说涨价了,18块了。你扳开书皮一看,果然,18元——不是你一直强调的12元了。你默然不语了,为多花的6元钱而失落着。这是另一版了,书不够卖,出版社再版加价了。爸爸从书店那里听来的说法没能让你如释重负,那亮丽的18块毫不留情地冲淡了你对这本《红楼梦》的期望。后来这本书被你珍藏了好多年,密密麻麻地做了各种勾画,加上多次出借和读书不慎,造成了大大小小的伤,旧到不能再旧了。它在赚足了该赚的眼泪之后,终在有一天,去了它要去的地方。你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心里想着一个人若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东西,便很容易一去不复返了。你生了好大的气,责怪他只顾面子,不顾你对此书的深情厚谊。此后,你对他防范有加。哪知事隔多年,你想起这档子事儿,觉得不能拿“认真”太当回事儿。世事难料,何况书乎!正值青春好胜的弟弟妹妹们,心地若如你般,就该天天蹙着眉头想“摊上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姐姐或者哥哥,可够倒霉的”。

直至今天,你还是没活明白,可不是吗?当你明白过来,你早已不再是开头出现的那个小女孩了。

#歌本#爸爸#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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