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帝是西汉的第六位皇帝,他继承父亲文帝的政治遗产,延续了自惠帝时期便开始施行的黄老休养之道,巩固了文景之治的成果。除此之外,他还听从御史大夫晁错的建议,进一步削减诸侯王的势力,使得权力和资源逐步向中央靠拢。
汉景帝像
在权力的零和博弈中,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随着楚、赵等诸侯国的封地被削夺,靠近东方的诸侯王开始感受到巨大的威胁,最终在实力强大的吴王刘濞的带领下,七位诸侯联手引发了七国之乱。
七国之乱是一起有着巨大影响的历史事件,一度令景帝感到了巨大的危机,若非周亚夫横空出世平定叛乱,后期的形势未必能快速明朗。关于七国之乱,有一件事令人疑惑,当年高祖曾经预言刘濞会叛乱,可是为何朝堂上下没有对他严加提防呢?
刘濞是高祖的侄子,性情彪悍,作战勇猛。英布作乱时,刘濞随高祖亲征英布,他身为骑兵首领带头冲锋,积极战斗,获得了巨大的战功,也令高祖对其十分赏识:
英布影视形象
英布伏诛后,高祖认为吴地民风彪悍,必须要有一位手段强硬的刘氏宗亲才能镇压此地,在经过一番抉择后,年轻的刘濞脱颖而出,成为了吴王。
有名有号的刘氏成员不少,但是出力拔萃者罕见而行事荒唐者甚多,像为爱殉情的刘恢,被侄孙子当猴耍的刘泽,身无长物又狂妄自大的刘长,让匈奴吓得逃离封地的刘喜,都是其中的典型。
汉高祖刘邦对宗族亲属十分照顾
也不知道史官是不是和刘氏宗亲有仇,他们记载的史料中刘氏宗亲绝大多数人表现极其不堪。
这也难怪,除了刘邦外,绝大多数刘氏宗亲都是安分守己、在秦律约束下小心翼翼活着的普通人,忽然一夜之间因为高祖化龙而鸡犬升天,凭借血缘亲情得到了极高的地位,可是自身见识和能力根本跟不上,承担不起和地位对等的工作重担。
因此比起上述例子,刘濞还真算是一位强者了,他在和英布的战斗中脱颖而出,凭借武勇得到了高祖赏识。英布在吴地影响巨大,刘濞能战胜他,自然会令吴人畏惧,对他展开治理工作有重要的辅助价值。
刘濞影视形象
刘濞被分封后,高祖亲自接见他,历史上极其经典的一幕也在此时出现。高祖端详刘濞一番后,认为他面有反象,继而向他发问,汉朝建立五十年后东南方向会有人作乱,这个人会是你吗?
面对高祖的突然发难,刘濞诚惶诚恐,不敢造次,他向高祖磕头并表示,自己心系刘氏基业,愿意为高祖分担压力前去治理吴地,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
在做完这番表态后,高祖没有为难刘濞,让他前去上任,之前的严肃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
由于高祖在征讨英布的过程中受伤,不久之后便驾崩,所以他和刘濞这番对话,似乎也被其他人遗忘了。
其实高祖对刘濞的这番怀疑是有情可原的,因为吴地这个地方,确实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因为刘濞被封为吴王,所以我们习惯按照汉朝的习俗称呼他的属地为吴国,但是要是把历史的指针向前拨十二年,我们就会想起吴地另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西楚。
其实刘濞治理的吴国就是昔日的西楚,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就是在这里带领八千吴中子弟起兵,渡江西去并一步步发展壮大,最终消灭了秦朝。即使在被汉军追击到绝境之时,吴地人仍然认为只要项羽愿意认输逃回江东,一样可以重新积聚起一支可以和汉军抗衡的强大力量,吴地的民心归属可见一斑。
吴地就是之前的西楚
在楚汉争霸的过程中,高祖率领的汉军更是被西楚军在函谷关、荥阳、彭城等地杀得丢盔弃甲、投水断流,项羽、蒲将军、龙且、季布、英布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将,多少次出现在汉军的噩梦里,让他们活在被西楚军支配的恐惧之下。对于这点,想必高祖的感受要比普通汉军更深,所以我们才会看到无论是汉军被撵出关中还是逼入蜀地,高祖都不敢表示反对,只能黯然接受。
这种挫败感,是项羽用一场场硬仗打出来了,他也向天下人证明了自己霸王之名实至名归。楚将项燕抗秦未果都被树立成精神偶像,那么项羽灭秦抗汉,已经从各个角度全方位碾压项燕了,因此吴中子弟对他极其崇拜,继而也衍生出了对西楚政权的归属感:
项羽影视形象
眼下虽然西楚已经灭亡,汉朝才是大统,不过民间数十年间积累沉淀的生活习惯和英雄信仰还是难以快速磨灭,项氏宗族的后人仍然在当地有着重要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这点是高祖十分忌讳的。
当年秦律苛刻,项梁尚且能在资金和军需匮乏的情况下,成功在西楚拉起一支抗秦队伍,眼下汉策宽松,民间积累了巨大的社会财富,倘若这时有人假借项羽威名策划一些不好的事情,很容易对新建立的汉朝造成巨大的伤害。
幸运的是,在刘濞担任吴王之后,无论他要采取以镇压为主的铁腕统治也好,还是减轻赋税的收买民心也罢,刘濞的工作就是令楚人忘记项羽,忠于大汉。得益于从惠帝到文帝的休养生息政策,从战火中脱身的百姓通过优秀的生产环境变得富足了,税赋和徭役极大减少,那么就连彪悍的吴人,也自然愿意守家待业,和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不过我们不能忽略,吴地这个地方的自然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如果吴地的政权成为汉朝的对手,必然会令其十分难受。
汉朝的钱币
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要知道此时的吴地,基本已经具备了一切最优秀的资源。
吴地有山海之利,可以通过盐收割其他地区的财富和满足本国的财政需求。几百年前,整个神州的东部海岸线只有齐国才有这个能力,而吴国在掌握这门技术后,已然变成了最富裕地区之一。吴国的豫章郡还有优秀的铜矿资源,这是铸造兵器铠甲的基础材料,更重要的是刘濞依托矿山铸造私币且没有被汉朝朝堂追责,这都是其他诸侯国所部具备的巨大优势。
吴地物产十分丰富,除了铜矿外,此处还有丰富的森林资源,木材和草药都是支撑战争进行的重要军需物资。千万不要小看这两点,二者可以保证战争的持续进行,当初草原上的强者匈奴就是因为缺乏木材,才使得箭矢数量远远落后于汉朝,丧失了冲锋优势。
长江天险
除此之外,吴地也是优秀的产粮地区,这里水脉纵横,气候温润,粮食作物一年多熟,产粮数量远超过北方地区一年一熟的粮食产量。粮食是保障战争进行最重要的后勤产品,像赵地那种山区或者燕地那种寒冷地区成为战场,有一定概率(超长的持久战,壮丁不能耕种)需要从外部采购大量的粮食,否则就会面临缺粮危机。而吴地则可以依托粮仓和城池,进行长时间高质量的抵抗。
在具备了这些优势后,吴地俨然成为了当时较适合割据的地区之一,虽然吴地也有着自身的短板——天然屏障有限(山脉比起江河是更好的屏障,吴地的水域屏障比起平原更好,然而比不过山区),不过这并不影响其巨大的战争潜力,如果这个区域成为汉朝的敌人,势必令汉朝十分难受。
力劝景帝削弱诸侯的晁错
刘濞这个人有野心,有手段,他担任吴王后,不仅从其他地区招收亡命徒和流民来补充人口,而且用免税和奖赏收买人心,在吴地建立了十分有效的统治。不过从高祖到惠帝再到文帝,刘濞始终没有过激的行为,如果仅凭高祖的一番预言就判定其有罪,实在是有失公允。
景帝执政后,对于诸侯王的打压力度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强硬了,虽然这种手段最初是施行在实力较弱的诸侯身上,但是最终却影响到了天下所有的诸侯。有了前车之鉴后,像刘濞这种有实力的诸侯,必然预料到自己日后的结局,因此才有了七国之乱。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七国之乱其实是景帝逼出来的。
至于当年高祖推算出刘濞在五十年后会作乱,其实只是高祖用装模作样的语言对年轻人的一番敲打罢了。这种敲打是建立在吴地独特的历史背景和社会氛围之下,并非刻意针对某一人。所有去吴地上任的诸侯王,不管是刘濞也好,其他人也罢,都要接受高祖的威压,确保其能放弃以地方对抗中央的小算盘,因此如果说高祖能掐算未来,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参考文献:
【1】《彭蠡》
【2】《史记·七十列传·吴王濞列传》
【3】《史记·十二本纪·项羽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