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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论魏武系诸王

2020-09-05新闻12

曹操子嗣众多,而丕以庶子得立。文帝对诸“异母弟”的不同态度,本质是“纲常名分”的外在反映。

魏武二十五子,卞氏四子单有传,余皆收录于《魏书二十》。除曹昂、曹冲外、绝大部分湮灭无闻。

仔细梳理线索,可以从这个相对冷僻的话题中,发现些许趣事。

其一是“封王时间”反映的纲常地位问题。

其二是杜夫人、尹夫人与文帝关系问题。

其三是赵王干问题。

注:魏武二十五子分别收录于《魏书二》、《魏书十九》、《魏书二十》。记载详实,不再逐一列举。仅分析事件。

权作一家之言,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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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王位

曹昂与曹冲是旧日储君,故被曹丕憎恶。

昂与冲的身后待遇,清晰反映了文帝一系的提防心理。

曹昂是魏武嫡长子,毫无争议的统绪继承者。刻薄寡恩、权欲熏心的曹丕亦承认:“家兄子修,继位自是应得。”

文帝常言:“家兄孝廉,(王位)自其分也。”--《魏略》

曹昂于建安二年(197)败殁宛城。史书所载其“不能骑乘”颇为可怪,大约是与文帝“十岁能骑”相对应的春秋笔法。

昂不能骑,进马于公,公故免,而昂遇害。--《世语》

亡兄孝廉子修、安民遇害。余十岁,乘马得脱。--《典论 自叙》

子修若问“我母所在”,我将何辞以答

曹昂死后,出现了两处值得玩味的细节。

其一是嗣子地位。

昂死,无后。黄初三年(222),文帝以曹均子曹琬过继曹昂,使奉昂后。

曹均是魏武子,生母周姬。以《武文世王公传》的行文书法,不论齿序、但凭贵贱;生母尊者传在前,生母卑者传在后。

如传以母贵贱为次,不计兄弟之年,故楚王彪年虽大,传在(赵王)幹后。--裴松之

曹均列传靠近文末,可知其生母地位卑贱。以曹均系子嗣出继昂后,可谓刻薄。

三年,以樊安公均子琬奉昂后,封中都公。--《魏书二十 丰愍王传》

曹均虽为曹操子,却早在建安年间(196-220)便被出继给叔父曹彬为后,宗法上不再属于魏武一系;如此,将曹彬(即曹操弟)名义上的孙子(曹琬)出继给曹昂为后,是有意贬低曹昂地位。

樊安公(曹)均,奉叔父蓟恭公(曹)彬后。--《魏书二十 樊安公传》

文帝是故意如此,借机削弱昔日储君曹昂子嗣的宗法地位。

昂虽无子,曹氏却宗族繁茂;昂有功无罪,若不予过继则不合情理;但曹昂本宗子,若昂系强盛,又会威胁文帝系地位。

所以只得在“过继人选”上做文章。同为武帝子,却因生母卑贱而被出继小宗的曹均一系,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二是封王时间。

曹昂封王在黄初五年(224)。

乍看之下可能不明玄机,实际在黄初三年(222),文帝大封宗室,除被魏武出继的子嗣仅得封公,绝大部分得封王爵。

昂虽早殁,不得与生人共王。但其献身国事,于情于理都该在此时追封为王。文帝故意拖延,两年后才追昂为王。之前仅止公爵。

五年,追加昂号曰丰悼王。太和三年改昂谥曰愍王。--《魏书二十 丰愍王传》

曹昂“早殁宗子”的尴尬地位,让我想到孙策的“追尊问题”。

策功勋至大,鼎基之江东由其而始;却止于王爵。策子孙绍,爵止侯位,令人愤毒。

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而权尊崇未至,子止侯爵,於义俭矣。--《魏书一 孙讨逆传》

绍者,继承之意。策若不死,孙绍必继其位。

陈寿在《吴书一 孙讨逆传》所做的赞语,揶揄孙权故意贬抑孙策子孙,于义理“太过吝啬”。可谓精洽。

换个角度看,王者无情,皇权永远是自私且排外的。

因此曹丕刻意打压曹昂一系,哪怕昂早殁无子。

孙权承业父兄,不忘贬抑孙策子孙。

司马昭立储司马炎,却舍弃更加聪颖的司马攸。究其原因,无非是齐王攸已出继给司马师。故晋文担心纲常倒悬,统绪混乱。

与曹昂情况相似者,尚有曹冲。

冲早慧,有若神明。魏武在世,常欲立冲为后。甚至屡发感慨,使得卞氏诸子提防。

太祖数对群臣称述,有欲传后意。--《魏书二十 邓哀王传》

文帝言:若使仓舒在,我亦无天下。--《魏略》

冲年十三而死,无后,与曹昂相似。

冲在文帝朝“不得封王”,至明帝朝才从公爵晋为王爵。

(黄初)四年,徙封己氏公。太和五年,加冲号曰邓哀王。--《魏书二十 邓哀王传》

冲无子,过继同母弟曹据子曹琮为后。然而曹琮在文、明两朝爵止公侯,不得封王。

若使仓舒在,我亦无天下

明帝末期(景初年间)曹冲一系还受到打击,以“僭用皇家器物”为由贬为“都乡侯”。

景初元年,(曹)琮坐於中尚方作禁物,削户三百,贬爵为都乡侯。--《魏书二十 邓哀王传》

注:“都乡侯”是相当糟糕的爵位,远逊王公,位在县侯之下,且无固定食邑。

这就形成一个有趣现象:即曹冲为王,冲子嗣却不得承袭,甚至一再降封。与孙绍、孙策关系类似。

考虑到同为环太妃所出诸子,曹据与曹宇,先后封王,尊贵无比。且齐王逊位,司马氏欲迎曹据为帝,在郭太后劝阻下才改迎高贵乡公继位。而宇子曹璜,承袭高贵乡公之之后的帝位。

可以断言、环太妃子嗣并无受到刻意迫害。

(司马)景王将废帝,遣郭芝入白太后,太后与帝对坐。芝谓帝曰:“大将军欲废陛下,立彭城王据。”--《魏略》

陈留王讳奂,字景明,武帝孙,燕王宇子也。--《魏书三 元帝纪》

由此可知,曹冲一系受到文明二帝打压,主要还是在于魏武有“传后之意”。

这种“准储君”的敏感身份,必然受到大宗的警惕提防;因此故意找茬儿修理,以示尊卑、强干弱枝。

杜夫人、尹夫人与文帝关系

杜夫人与尹夫人是两个极端。其子嗣兴衰荣辱、是二妃与文帝关系的“外在反映”。

杜夫人与尹夫人都是人妻。且都“二婚带娃”。

杜氏是吕布将秦宜禄的妻室,先被关羽垂涎,后为曹操所纳。

尹氏是大将军何进(一说车骑将军何苗)的儿媳,复为曹操所纳。

杜夫人和尹夫人各自带着“与前夫所生之子”入司空府,因此这些“假子”也就与魏武诸子共交游。

杜夫人子嗣待遇相当优厚。二子曹林、曹衮,皆为王。

注:林即豹,即《让县自明本志令》时被授予三县食邑之一的曹豹。

林为沛王,“累增食邑”,前后四千七百户,尊贵显赫。

庚辰,天子报:减户五千,分所让三县万五千封三子,植为平原侯,据为范阳侯,豹为饶阳侯。--王沈《魏书》

衮为中山王,以诗文自娱。青龙年间(即明帝中期)曹衮入京朝拜,交关朝官,获罪。以明帝之持法,“交通朝臣”是重罪,但曹衮却被赦免,明帝“嘉奖其心意”。

初,衮来朝,犯京都禁。

青龙元年,有司奏衮。

诏曰:“王素敬慎,邂逅至此,其以议亲之典议之。”有司固执。诏削县二,户七百五十。

衮忧惧,戒敕官属愈谨。帝嘉其意,二年,复所削县。--《魏书二十 中山恭王传》

衮疾病,又有太医往视,珍馐相馈,复有环太妃和同母兄曹林获准探病,可谓尊宠无比。

杜夫人二子能获得类似地位,与杜夫人与前夫所生的秦朗,不无关系。

秦朗以“假子”身份,自知地位卑贱,故沉默寡言,谦恭自守。与文帝无构衅。明帝时秦朗为骁骑将军,统御中军;受宠足见一斑。

太祖为司空时,纳晏母并收养晏,其时秦宜禄儿“阿苏”亦随母在公家,并见宠如公子。苏即(秦)朗也。苏性谨慎。--《魏略》

注:曹魏中军制度,中领军统御中垒营、中坚营、武卫营;中护军典军官选举;骁骑将军与领军、护军并典中军。

明帝病笃,本属意诸夏侯曹氏辅政,而秦朗亦名列其中,可知其谨慎得宠,以至被视为“曹家人”。

帝寝疾,欲以燕王宇为大将军,及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共辅政。--《魏书十四 孙资传》

与杜夫人子嗣相对者,是尹夫人。

尹夫人为曹操生一子曹矩。

矩早薨,无子。曹丕使曹均子曹敏奉其后。

曹均,即之前“奉曹昂”的曹琬之父。均被出继,不在魏武统绪之内。曹丕使均子奉昂后,又使均子奉矩后;可见文帝对尹夫人一系,颇多鄙视。

尹夫人所生曹矩,在文帝时不为王,仅为公。明帝时才进为王。

这与曹冲一系又不相同。

究其原因,无外乎文帝与尹夫人有嫌隙,而明帝则无此困扰。

尹夫人构衅文帝的原因,在于其子何晏。

何晏聪慧,为曹操喜爱。欲收其为子,而晏“画地自守”,以示本宗。操外然之而内不悦。

何晏年七岁,明慧若神,魏武帝奇爱,以晏母在宫内,欲以为子。晏乃画地令方,自处其中,曰“何氏之庐”。--《世语》

晏骄纵,喜好排场,与曹丕“争威仪”,遭丕骂为“假子”,即今所谓“拖油瓶”。

晏无所顾惮,服饰拟于太子,故文帝特憎之,每不呼其姓字,尝谓之为“假子”。--《魏略》

何晏骄纵,文帝特憎之

注:“假子”是相当轻蔑的称呼,汉中之战,曹操亦骂刘封为假子。

太祖在汉中,而刘备栖于山头,使刘封下挑战。太祖骂曰:“卖履舍儿,长使假子拒汝公乎!”--《魏略》

由此可知,尹夫人子何晏构罪曹丕,因此牵连同母弟曹矩,在文帝朝受到打压。

赵王干与“阿翁”

赵王干认兄作父,在文帝与赵王母关系甚密的背景下,显得尤其暧昧。

曹干是王昭仪之子,魏武帝六十一岁时所生。封赵王。

良年五岁而太祖疾困,遗令语太子曰:“此儿三岁亡母,五岁失父,以累汝也。”--《魏略》

注:魏武崩年六十六,彼时赵王干五岁。可知是六十一岁所生。

赵王干本名曹良,非王氏所产,乃陈氏子。陈死于难产,故寄养王家。与魏武嫡室丁夫人与刘夫人关系相似。

注:曹昂与清河公主均刘氏所产,寄养于丁氏。

王昭仪之得宠,也可见一斑。

曹丕与“小妈”王昭仪的关系,看记载相当暧昧。

陈《志》载,文帝立储,“(曹)干母有力”。

幹母有宠於太祖。及文帝为嗣,幹母有力。--《魏书二十 赵王传》

文帝立储在建安二十二年(217),彼时曹干应是两岁。按今天的算法是一岁。而“王昭仪”所谓的“有力”,无非是“曲线报效”,以色悦人而已。

老迈好色的魏武,垂暮之年,在王昭仪年轻的身子上、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

文帝在魏武死后,将邺县铜爵台上为魏武守寡的的大部分才人、侍婢统统接到洛阳,供自己淫乐,甚至因此玩坏了身子,遭到卞氏叱骂。

可知曹丕对这群“年轻的小妈”,应是颇有邪念的。

魏武帝崩,文帝悉取武帝宫人自侍。

及帝病困,卞后出看疾,太后入户,见直侍并是昔日所爱幸者。

太后问:“何时来邪?”曰:“正伏魄时过。”--《世说新语》

注:伏魄即招魂,刚死不久时。

赵王干对曹丕的称呼也很有趣。不叫“阿兄”,却叫“阿翁”,即“爹爹”。

曹丕每闻,总是耐心地说:

“干儿,别叫爸爸,叫哥哥!”

良年小,常呼文帝为阿翁。帝谓良曰:“我,汝兄耳。--《魏略》

裴松之喜好奇闻异事。不知其搜注《魏略》此节引注陈《书》时,心中可有些许迷惑?抑或故意为之,以为春秋笔法?

本部分仅作“脑洞大开”的思维发散。

我,汝兄耳

话说历代宫闱秘事,往往都污秽到难以置信。

远的不说,就说同时代的魏武父子。

“文帝纳武帝才人”之前提过了,而武帝对儿媳甄氏、亦有非分之想。

建安九年(204)攻屠邺县,曹丕抢先夺占甄氏,操闻讯、捶胸叹恨。

曹公之屠邺也,令疾召甄,左右白:“五官中郎将已将去。”公曰:“今年破贼,正为奴。”--《世说》

曹丕宴饮,刘桢、吴质平视甄夫人,而曹操竟然醋意大发,将吴质外放为朝歌县长,刘桢边疆劳改。

太子尝请诸文学,酒酣坐欢,命夫人甄氏出拜。坐中众人咸伏,而桢独平视。太祖闻之,乃收桢,减死输作。--《典略》

(吴)质与刘桢等并在坐席。桢坐谴之际,质出为朝歌长。--《魏略》

两个舞文弄墨的色胚,借着酒劲儿瞟了儿媳妇一眼,公公吃的是哪门子的醋?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抛开赵王干部分的脑洞,本文旨在论述曹昂、曹冲这些“昔日储君”,对文帝一系存在的威胁。由此,二人虽无子,过继的子嗣下场却颇可玩味:或地位微贱、或屡受打压。

究其原因,无外乎“强干弱枝”之策;这与孙权打压策子孙绍一脉相承。

与曹冲相对者,便是环夫人其余二子(据、宇)。二子虽与冲同母,却无夺嫡之争,故可保持尊荣不堕。

同为“二婚茬儿”的杜夫人与尹夫人,其诸子待遇可谓天渊之别。根源无外乎杜氏子秦朗“谨慎持重”,而尹氏子何晏“骄纵不法”,与文帝相忤。

“假子”的行为竟连累到“真子”,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国两晋南北朝#曹丕#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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