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纪念日。
一转眼,硝烟已逝七十余载。在这场长时间的救亡战争中涌现了一批又一批的抗日英雄,其中不乏许多渭城的爱国志士,他们用生命和鲜血为抗战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了倾听那些“活着的历史”,文汇路街道工作人员走进了冉林锁老人的家里。冉林锁,山西灵石县人,1924年出生,现年96岁,1938年3月应征入伍,服役期间随部队参加百团大战,1946年在湖北南漳参战致残,被评为八级因战残疾军人,1955年退伍。
我们是党的军人
“我1938年离开家乡,14岁当兵,1940年就入党了。”冉老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扬起下巴,面带微笑,“我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不讲价钱!不挑三拣四!只要咱们党在,我就永远跟着党走!永远跟着党干!党叫打哪里,我就打哪里!”
冉老负伤多次,具体几次他记不清了。便捡其中印象最深刻的负伤经历,对来访者进行了简单描述。
“我的脑袋里有弹片,至今还未取出。”冉老平静地说,“那是1943年,小鬼子就是会打啊,炸飞的炮弹碎片照着我的头飞来,要不是我福大命大,兴许那日就没了。”
“父亲一直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冉老的女儿在一旁补充道,“要不是零几年他因为头痛得厉害,去医院体检,我们还不知道呢。每到阴雨天的时候,就会出现偏头痛”
冉老当了17年的兵,退伍后继续在地方参与了29年的建筑工事。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有生之年为党的革命事业干了46年。在这46年,他不论环境,不畏困难,只要党下达的任务,他都会千方百计地完成。
“那时候,条件很艰苦,我们一般是晚上行军,白天找个隐秘的地方休整。两条腿走得要快,走不快了就跑。吃糠咽菜,那都是好的。吃什么都有可能。行军可不是你们的徒步旅行,因为上面有飞机,四面有枪炮,战争随时都会有,牺牲随时都存在。我们的武器弹药,全是混杂散装的,根本不成套。各种装备也很差,有些子弹没有配外壳,有些枪膛里没有装子弹。弹药武器奇缺,连队要求我们每次只能打三发。可是再看看战壕对面,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是弹药充足、装备精良的敌人,而我们心里想不了那么多,满脑子都是抗日救亡、保家救国。”冉老抿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讲,“还是那句话,身为一名党员,一位战士,没办法,就想办法;有困难,就克服它。武器不够了,我们就省着点用嘛!子弹不够了,我们就上交回收嘛!为了节约弹药,我们打完的子弹壳都要一一捡回来。每个士兵带出去多少子弹,剩下多少,数字都是要对上的,不能有丝毫的浪费。除此之外,就是拼命埋伏下来,偷袭敌人,缴获他们的武器弹药。”
“我的这条命啊,是我的副班长给的。”冉老笑着说,“那是个普通的黎明,经过一夜行军,我们都有所放松。都在准备在路上找一地方进行休整,正巧,与一名鬼子遭遇,鬼子看到我们就跑。我当时年轻气壮,热血一涌,我和战友便奋起直追。我那时不曾知道,有一名鬼子在我的身后正准备偷袭我,多亏了紧追而上的副班长,眼疾手快,倒提着枪背照那鬼子的头砸去,打晕了他”
“这场战争里,我的战友兄弟们牺牲太多了。”说这话的时候,冉老顿了顿,眉头微皱,陷入了沉默。或许,此时在他的脑海里,回闪出一幅雨淋白骨、血染沙场、兄弟牺牲、日晒霜寒的画面。
良久过后,冉老继续开始讲述:“孩子们,抗战很苦的。我刚才说条件艰苦,那都是可以克服的。最苦的是人心。我1940年到山东,那时候战友们统共150多号人。等打仗打到了年底,就剩下不到70人了。那时候,人命就不是人命,就是个数字。我们伤亡很大,部队的流动性很高。”冉老喉结略微动了动,闭上了眼睛,“兄弟们的牺牲,用尸骨无存来形容不是夸张。当我们过段时间回到原点的时候,别说尸体,连骨头都找不见了。我们排炸了不少碉堡,每炸一次碉堡,就有不少兄弟永远回不来了。碉堡往往是外面一圈围着伪军,里面才是鬼子。我们有梯子,摸黑顺着往上爬。上头的接二连三被射中掉下梯子,下面的继续往上爬,直到有那么一个爬到顶。我就当过很多次最后爬上顶的人,还有好几次,差点也就掉下去了。”
冉老一字一句地说,“那些牺牲的兄弟们,有的和我掰过手腕,有的给我教过文化,还有的……他们年纪和我一样,都还是毛头小子。有个男孩还比我小两年,他牺牲那天,我说不出来话……”
我们是人民的军人
“我们和群众关系特别好。在山东呆的5年,1940-42年这3年最苦。老百姓忍不下心,给我们送来红薯和高粱面窝窝头,很多外地来的士兵们其实吃不惯,但是在那个环境下这已经算是山珍海味了,我们都甘之如饴。但是部队有规定,不能拿群众东西,因为他们也很苦。”冉老接着说,“老百姓除了给我们吃的,还拼尽全力保护我们。”
“1940年的冬天,我们没有过年。”冉老提高声音,“那时我们根据地在山东济宁的西北角,我们一个团,乔装成老百姓突袭鬼子。那场战役大获全胜,打得很漂亮。我们灭了140来号鬼子,100多伪军,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其中有两门大炮。”
“鬼子是记仇的。那年春节,他们就开始了复仇计划。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我们和那两门大炮。当地的老百姓主动上门,帮着我们把大炮装进棺材,藏了起来。后来鬼子没找到大炮,以为我们撤退了,就没再追下去了。这场战役,是我们和老百姓一起打赢的。”
“我那时是通讯员,有次接到了一个任务,负责从敌占区穿过层层封锁线给根据地运送粮食。那时候很多民兵帮着我运送粮食,20多板车、几千斤的粮食,有民兵太累了,稍微不留神,手一滑,车子倒下,腿就被车子轧断了。我心疼又自责。给我们送水送粮,给我们浆洗缝补,给我们打掩护……这都是我们欠群众的。”冉老叹了口气,“可当事人说,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这点后勤我们还做不好,怎么可以呢。”
封侯非我心头事,惟愿家国永和平
“我们何曾怕死亡?唯恐精神被遗忘!”冉老眼神中多了几分倔强,“你们来采访我,我很高兴。如今有人能提起这些事情,我更欣慰。其实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人不提,我也不会对外说自己是什么抗战老兵。现在,像我这个年岁的老兵,已经不多了,我们都是扛过枪、负过伤、杀过敌人的中国军人,我们不害怕死亡。我们害怕的是被遗忘。遗忘我们倒是小事,是这种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是不可以忘记的。忘记历史,是会挨打的。”
“你们的人生还很长,努力奋斗吧。”
七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他讲述这些战争往事,不是为了让我们变成尚武好战、蛮勇穷兵的人,如果是那样,他们辛辛苦苦争取来的和平,就变得毫无价值。相反,他是希望我们以史为镜,珍惜当前和平顺遂、国祚民昌的大好新时代。(通讯员 李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