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娘一把拦住了程依白,另一只手牢牢护住银票,脸上讪笑道:“大小姐可真是个急脾气,既然一心想要救人,不妨听听我的主意。”
程依白看她神色,终于重新坐了下来。
乳娘先是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可疑人物在,这才低声对程依白说出了她的打算。
原来这乳娘想的办法是,买通牢头找个死囚犯,与那陈大壮做个调换,到明天午时一砍头,只剩下尸体谁能辨认,贵女那样身份的人,又怎么会记得这倒霉厨子的事。
程依白看乳娘说的十分熟练,想必是做惯了的事,背地里不知道靠这招挣了多少钱呢,这才放心下来,嘴上连连奉承这乳娘。
乳娘让程依白静待片刻,她先去牢头那打探一番,若是时机好,立刻就带程依白去接那陈大壮。
乳娘一走,这地方此刻就剩了程依白和春花两人。春花耐不住性子,悄声问:“小姐给银票的时候,怎么还分开给?”
程依白淡笑道:“我看此人极是爱财,要是一开始就给了五百两,只怕这人还是嫌少。我先给四张,再给一张,最后还假装要走,她就以为我真的没钱了,又舍不得到嘴的鸭子肉,最后只好就范了。”
听得春花连连佩服:“这不就像砍价,小姐真是聪明,自从从无恨庙回来,小姐是越来越足智多谋了。”
程依白嘴角的笑容一凝,想到自己这几天的表现确实和原主差别太多,只好找借口解释道:“自从失火那件事后,我心神大受震动,做事也比以前看得开了......”
恰好此时乳娘回来了,说是都安排好了,现在就等去牢里把陈大壮接出来了。程依白和春花精神大振,跟着乳娘往里走,三人步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见到了陈大壮。
春花看着满身是伤的陈大壮,悲痛的不能自已,又是一串泪珠洒落。憨厚的陈大壮不忍春花哭泣,强忍伤口撕痛,站起来又蹦又跳,嘿嘿笑道:“妹妹莫哭,哥哥没事,你看能跑能跳的。”
一个傻大个,在那蹦跳,看着好不滑稽,终于逗乐了春花,只是笑过更感无奈。春花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直到此刻才体会到劫后余生的感觉,更加坚定了跟随效忠程依白的决心。
乳娘担心事情有变,连连催促着,让程依白春花带着陈大壮快点走。只是陈大壮的小腿被人用钉板打了,一瘸一拐的,根本走不快。
几人拖拖拉拉的,花了不少时间,终于走到了后门那,就差几步就能彻底逃离生天,然而事情就在此刻突生变故。
“乳娘,你这慌慌张张的,要到哪去?”突然一道娇美的女声响起。
听见这个声音,乳娘的腿立马就软了,脸色变得苍白,强撑着笑容,转身对那女子施礼:“贵女这是打哪回来的,怎么在后门这?”
说话的女子一身红裙,服饰华美,身后站了十几个簇拥,正是那敏贵女。敏贵女抬手让乳娘免礼,娇嗔地说:“我还能从哪回来,自然是送咱们的神医走。”
说到神医这两个字,敏贵女还专门白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表情充满了不屑。那中年男子则一脸愧色,双手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肩上的药箱。
原来此人正是舒西郡有名的医师薛医师,因医术过硬被百姓尊称为神医,被敏贵女请来治病。只是薛医师诊断了半天,却不能看出敏贵女到底是哪里的病症,这才被敏贵女冷嘲热讽起来。
“虽然神医医术一般,枉费我专门来请,可我这人做事最讲规矩,礼数还是要到位的,所以专门送神医从后门走。”敏贵女嘴上客气,其实每句话都是在打薛医师的脸,臊的薛医师提不起头。
“这几个人是谁?”瞄到程依白几人,敏贵女疑惑道。敏贵女此前只和陈大壮打过一个照面,此时猛地一见这蓬头垢面的男人,自然没有认出来。
乳娘此刻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弃程依白等人保她自己,于是开口把关系撇了个干净:“这几人说是要进府找亲戚,我们这哪有他们的穷亲戚,我正要赶他们出去呢。”
“哼,我住的地方哪容得这些下等人随便进出,来啊,把这几个人乱棍打出去。”敏贵女脸上浮现狠色,本来她心情就不好,正好拿这几个人出出气。
敏贵女一发话,她身后的十几名家丁就窜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拎了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陈大壮一看苗头不好,心一横,这就要冲出去,和这些人拼命,却被程依白拉住了衣袖。程依白对他摇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莫慌,我有对策。”
“贵女你有病。”程依白被人围住丝毫不慌,反而高声叫喊道。
这一声音量够高,正好被敏贵女听见,换在平时若是有人说她有病,早就把那人碎尸万段了,只是她最近身体确实不爽利,这才专门来舒西郡找薛医师,因而对生病这类的词语尤其敏感。
“你这女子好大的胆,可是活得不耐烦了?”敏贵女一挥手,暂时撤下了家丁,她目光直视着程依白。
程依白并不畏惧,也直直看向敏贵女,道:“贵女可敢让我把脉?”
敏贵女很久没有被人冲撞过了,顿时觉得很新鲜,嗤笑一声:“你是何人?居然敢来把我的脉。”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只是多读了几本医书,恰好能治贵女的病罢了。”程依白不等贵女反驳,又接着说,“我看贵女神色,想必睡眠有碍,精力不济,更是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
早在程依白直视贵女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贵女似乎身体有恙,这才赌一把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几句话正好说中了贵女的病症,贵女的心中一激灵,不由得对程依白多看了两眼,顿时有些意动,想着让这年轻女子诊断一番也没什么。
“不可,贵女乃是千金之躯,怎可随随便便就被人把脉。”谁知一直闷头站在旁边的薛医师,此时突然开口阻止。
薛医师此番看诊失败,正担心神医名头不保,若是贵女的病被一平凡女子看好,他在医师这行怕是再也混不下去了,所以一心阻止程依白把脉。
“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确有医术,绝非沽名钓誉之人,这才有资格为贵女看诊。”薛医师言之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