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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韩愈与奇绝意象

2020-08-31新闻6

韩愈是中唐时代的重要作家,其诗文以怪奇意象著称。韩愈糅合自己的心态境遇将雄奇怪异的美感付诸笔下。司空图评价韩诗云:“韩吏部歌诗累百首,其驱驾气势,若掀雷抉电,奔腾于天地之间,物状奇变,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

韩诗之奇,奇在意象。清代散文大家刘大櫆在《论文偶记》中说: “文贵奇,所谓‘珍爱者必非常物’。然有奇在字句者,有奇在意思者,有奇在笔者,有奇在邱壑者,有奇在气者,有奇在神者。”

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指出:“隐也者,文外之重旨也;秀也者,篇中之独 拔者也。”这里的秀即指作品中的独到之处,常指意象。韩愈后期作品最明显的 一个特征即“兴象”。韩愈用独到出奇的意象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映照在诗文中, 借以抒发自己的情感。虚拟性和想象性在韩诗意象的显在特征。

(一)神秘的水中意象和鬼怪意象

韩愈对自然的审美是幽险怪奇的。韩愈更多地观照置于自然界中的神秘意景,探求一种虚幻和幽险的奇感,于怪异中寻得对自己不逢时遇的慰藉。对蛟龙等水物怪异景象的书写在韩诗中占有很大篇幅。 韩诗中多有对八荒百怪的描绘。

这里的八荒百怪具体指称水物意象,如鱼、 蛟龙之类。韩愈代以鬼神,使其成为掺杂韩愈自身想象的臆想之物。

屈原《九歌 ?湘夫人》称:“蛟何为兮?水裔。”王逸注曰:“蛟,龙类也。”《山海经·中山经》亦有对蛟龙的描述:“翼望之山,贶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汉,其中多蛟。”历代对 蛟龙的书写都强调其强劲的自然原始力和神秘感。“螭,若龙而黄,北方谓之地蝼,或云无角曰螭。”(《说文·虫部》)

韩愈亦是如此。关于龙的意象,在韩愈的诗作里多有呈现。其在《醉留东野》中称“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四方上下逐东野,虽有离别无由逢。”还有“蛟螭露笋簴”(《岳阳楼别窦司直》)“鸾飘凤 泊拿虎螭”(《岣嵝山》)等等。

在作于为贞元 20 年前后的《刘生诗》中,韩愈也借用了这些意象,“青鲸高磨波山浮,怪魅炫曜堆蛟虬。”以生新奇峭的语言描摹 “青鲸高摩天空,蛟龙成堆,猩猩悲啼”的奇怪物事。

龙在韩愈的眼中是饱含自然力且拥有自由的生灵,是雄奇、壮丽和崇高的表征。

对鱼、蛟龙这类水中意象的描绘多旨在表现水作为自然的一部分所带有的神秘感和不可测度性。水在韩愈的眼中是奇异而神秘的,因而韩愈常常会将海内不 可见之物通过以虚映实的方式表现出来。

韩愈曾有诗句:“时当冬之孟,隙窍缩寒涨。涤濯神魂醒,幽怀舒以畅。”在这诗句中,韩愈并没有简单描摹洞庭湖如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般的平和表象,而是从鬼神这样神秘的意象出发, 深入湖水的特点,搀和想象和情感,先虚写湖水饱含内力,浩大激荡的壮观,关注自然湖水别致的画面,再实写起表面的奇丽平和。

“天地之滨,大江之濆,有 怪物焉,盖非常鳞凡介之品匹俦也。”(《酬司门卢四兄云夫院长望秋作》)以及“洞 庭连天九疑高,蛟龙出没猩鼯号。”等诗句亦是如此,将蛟龙等水物意象同水相 联系,营造一种雄奇的诗文氛围。

韩愈的其他诗作也尽有对鬼神,妖怪的幻想,以此来点染怪诞的氛围,如“事 严迹秘鬼莫窥”(《岣嵝山》)以及“火维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专其雄” (《谒 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韩愈以绝妙的笔法写出了“怪神之力”。

(二)天时意象

对天时气候的描写亦在韩诗中占有很大笔墨,这是和他被贬地潮州等地理环境相关的。

《淮南子·时则篇》称:“南方之极,南至委火。炎风之野。”韩诗炎字颇多,如 “炎风日搜搅,幽怪多冗长。”(《岳阳楼别窦司直》),“越女一笑三 年留,南逾横岭入炎州。”(《刘生诗》),“火维地荒无妖怪”(《谒衡岳庙遂宿岳寺 题门楼》)和“莫令炎瘴送生涯”(《答张十一功曹》)等。

这里的火维即指南方, 南方属火。韩愈将炎热视为“瘴毒”的缘由,而瘴毒指的是南方山川间致人疾病的雾气。“南方本多毒,北客恒惧侵。”(《县斋读书》)“今日相逢瘴海头,共惊 烂漫开正月。”以及“恶溪瘴毒聚”(《泷吏》)等都是对南方炎气的描写。

其将“瘴 毒连日”的地方称作蛮荒之地,一方面表达了自己被贬的失志,另一方面以此起兴,指出人生时运的无常,即“且况天地间,大运自有常。” 此外关于阴雨时节的描写也有很多,如“十月阴气盛,北风无时休。”(《洞 庭湖阻风赠张十一署》),“我来正逢秋雨节,阴气晦昧无清风。”(《谒衡岳庙遂宿 岳寺题门楼》)以及“气湿蛰熏腥臊。”

秋雨阴气是晦昧沉郁的,韩愈借阴雨天气 渲染一种阴郁不快的氛围。 除了对阴雨和炎风瘴毒的描写,韩愈还刻意刻画飓风,洪涛的汹汹状。

韩愈在被贬为阳山令之后,对自然的书写并非趋向于平淡恬静,而是将大部分笔墨放在对波涛自然之力的描写上。其在《送区册序》中以悍急形容江流,以“江盘峡束春湍豪,雷风战斗鱼龙逃”描写贞女峡。

对波涛的描摹更为精彩的是在《岳阳 楼别窦司直》这首诗中,“轩然大波起,宇宙隘且妨。馀澜怒未已,喧聒鸣瓮盎。” 描绘了一幅大浪腾跃的奇景,运用恰如其分的比喻写出波涛怒气未消的盛状。

韩愈对山涛的描写并不局限于表现雄奇的自然力,其亦借飓风洪涛表现地理环境的恶劣。“州南数十里,有海无天地。飓风有时作,掀簸真差事”。韩愈以极其具象化的笔法写出了险恶之状。

(三)蛇的意象

与炎热潮湿的气候相应,蛇是南方常见的生物。

韩愈多次在诗中描绘蛇的状 貌,如“下床畏蛇食畏药,海气湿蛰熏腥躁。”(《韩愈(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 “癸未而迁逐,侣虫蛇于海队”(《别知赋》),“岸类长蛇搅 陵犹巨象豗。”(《咏 雪赠张籍》),“戈矛头戢戢,蛇虺首掀掀。”(《和侯协律咏笋》),“西风蛰龙蛇, 众木日凋槁”(《秋怀诗其十一》),以及“卫门罗戟槊,圆壁杂龙蛇”(《奉和 杜相公太清宫纪事陈诚上李相公十六韵》)等。

韩愈以怪诞的文饰语言表现了蛇 “实惮口眼狞”险怖的美感。

(四)清绝意象

韩愈对清冷意象的书写受到了孟郊诗作的影响。

早在孟郊赴长安应进士举 时,两人便有交往。孟郊的诗风亦有怪奇的倾向,在韩孟诗派第一次聚会时,孟郊的诗文风格给韩愈以很大的影响。在《醉留东野》这首诗中其以“昔年因读李 白杜甫诗,长恨二人不相从。”的语句叹惋自己不能和孟郊有似李白、杜甫般长久相待的情谊。

孟郊的诗作常有清冷之意,所谓“郊寒岛瘦”。

韩愈的清冷之景主要立足于 猿猱与越鸟。“森森绿树猿猱悲。”(《岣嵝山》),“猿鸣钟动不知曙。”(《谒衡岳庙 遂宿岳寺题门楼》)以及“今日岭猿兼越鸟。”(《湘中酬张十一功曹》)。

嶺猿越鸟是南方最具特征的事物。韩愈通过猿来表现“可怜同听不知愁”的伤感。

(五)身体意象

韩诗中大量有关身体的词汇是其奇绝诗风的关键因子,例如毛发,血肉,肌 肤等。而“肠”字用得最为频繁,如“百怪入我肠”(《调张籍》),“无以冰炭 置我肠”(《听颖师弹琴》),“饥肠彻死无由鸣”(《月蚀诗效玉川子作》)以及 “可刳凶蟆肠”(《月蚀诗效玉川子作》)等。

此外,韩愈亦常将两个器官联结在 一个句子中,如“冠欹感发秃,语误悲齿堕。”(《感春四首》之三)。

韩愈通过此种笔法表达了其对身体愈见衰微的无力感。

(六)山峡意象

险峻的地势,湍急的激水是山峡的特征。韩诗中多有对山峡的描绘,显其奇险之气。

如韩愈南迁时的作品《次同冠峡》描绘了钟乳石接连山脉,悬流溅起浪 花的奇景,“泄乳交岩脉,悬流揭浪摽。”又有“江盘峡束春湍豪,风雷战斗鱼龙 逃。 悬流轰轰射水府,一泻百里翻云涛。 漂船摆石万瓦裂,咫尺性命轻鸿毛。” 的贞女峡景观。

除了对山峡的描绘,韩诗中指代山的名词亦有很多,如崔嵬指向高峻而危险的山,以浩荡形容山广阔壮大的面貌,以“屹”字形容山峰高耸伟岸的景象。

韩愈以雄壮奇丽的笔风为其诗文增添了一股睥睨万物的气概,其诗文中的各类奇象是常被后世鉴赏家所咀嚼。韩愈的奇绝美学无疑是诗文审美发展史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诗词歌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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