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成天像个没事人似的和邻居们唠家常,主要怕听他们问起大女儿失踪的事,我已经很久不怎么出门了。”每次谈及大女儿,泪水在孙绒花眼眶里直打转。
孙绒花寻女启示
孙绒花今年65岁,住在山西大同灵丘县韩家房村,她的大女儿王晓玲,失踪已23年。
孙绒花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王晓玲出生于1975年,1993年经人介绍,认识了同县白崖台乡东长城村的张某,两人相识一个月后,征得双方父母同意便结了婚,本想从小就乖巧懂事的女儿,婚姻一定会幸福美满,结果仅仅两年的光景,女儿便离了婚回到娘家。
孙绒花老家房子
不久,孙绒花一家搬到大同七矿附近,新家一共三间屋子,王晓玲和妹妹住一间。夫妇俩靠卖菜为生,王晓玲为帮家里节省开销,经常在附近饭店打些零工,每天下班便早早回家。谁想,1997年春末夏初,王晓玲突然托人给农村老家捎信儿,说是和别的女孩打架住了院,让母亲前来医院照顾,“我当时和她爸吵架,自己回了老家忙些农活儿,听说女儿并无大碍,就没有过去照顾她,只知道她在某医院住院,其他的事情,捎信儿的姑娘没说,我也没有多问,她有事儿着急走,我也没有留个她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之后就再也没有女儿的消息,我觉得她肯定对我们失望透顶了,我的肠子都悔青了。”
王晓玲个人照
生活中的不幸总是接踵而至,王晓玲失踪的第三年,父亲因食道出血去世,当时王晓玲的弟弟妹妹还小,一下子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了孙绒花一人的肩上,压得她喘不上气,愣是咬着牙熬了过来,“如今,晓玲的弟弟妹妹早已成家立业,也不用操心了,我现在只想找到大女儿,这是我唯一的心愿,一定要给我这个当母亲的弥补女儿的机会啊!”孙绒花哽咽道。
“女儿住院没有去,我恨死自己了”
王晓玲和妹妹合照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孙绒花曾泣不成声,当初和捎信人对话的场景,一次次地浮现在孙绒花的眼前,让她无法入睡……
1997年春末夏初,老家门口来了位前来捎信儿的女孩,她自称是王晓玲一起打工的同事,只口头上告知孙绒花,女儿正在某医院住院,至于什么原因打架的、几个人打她的、需要在医院待多少天、是否还有人在医院照顾女儿以及住院的钱够不够,这些细节女孩没有提到,孙绒花也没有多问,甚至也没留下女孩的联系方式或地址,因为不知道女儿具体在哪个饭店打工,以至于后来想打听女儿下落都无从谈起。
“我真是傻的厉害了,以为没啥事儿,也没想过人家可能是安慰你才这样说的,住院了怎么可能不严重,我当时和他爸爸吵架,也没有告诉她爸爸和弟弟妹妹,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应该去看看孩子的情况。” 孙绒花告诉记者,女儿平时和自己最亲,所以只给她捎了信儿,她当时忙着在老家种地,想着女儿并无大碍便没有去医院照顾,当时家里也没有手机、电话,就没有联系过女儿。如今每每想起来,便万分懊悔自责,因为这会使女儿感觉这个家没有一个人重视她,孙绒花认定自己就是导致女儿失踪的“罪魁祸首”。
王晓玲艺术照
一个月后,王晓玲还没有回家,当时丈夫正好也回到老家,孙绒花越想越不安,便赶紧将大女儿被打住院的事情告诉丈夫。在孙绒花丈夫眼中,女孩儿打架并不会多么严重,不需要过多地担心,过几天女儿就回来了。可是事与愿违,过了许久,孙绒花仍然没有等到女儿,但即便如此,孙绒花和丈夫当时也没有选择报警,他们都相信女儿一定是和他们置气,又去哪里打工去了,总会回来的。
“后来,她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晓玲的弟弟妹妹当时还小,我便一直照顾着他们,哪儿也没有去,也没有时间去找大女儿,就只是在家等她回来,那段时间我真的快崩溃了,分身乏术,我真的太对不起我大女儿了。我一直也没有去医院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当时没有问,现在更没有线索了。”孙绒花坦言后悔自己当时并没有报警、寻找院方,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早就无从查起。
父母眼中的乖巧女儿
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孙绒花也非常认同这句话,大女儿的乖巧,一直让她倍感欣慰,“我三个孩子都只读到小学,晓玲比她妹妹大六岁,比他弟弟大八岁,从小就特别懂事儿,就像个小大人。我跟他爸爸在老家田里干活的时候,她就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赶我们回来前就做好饭。她离婚后也考虑家里的条件,去饭店打工挣钱,工资除了买点衣服,剩下的有时候就都交给我们了。”
可能唯一做的“反叛”的事儿,就是离婚这件事情没有和父母商量,便自己做了主,王晓玲和张某没有什么恋爱经历,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基础,张某也是个农民,比王晓玲大一岁,他们婚后一直靠种地来维持生活,后来因为婆婆改嫁,引起了俩人之间的矛盾,“她那天回家和我说她离婚了,我问她为啥就离婚了,为啥没和家里商量一下,她没有具体回答,我是不希望女儿离婚的。”孙绒花回忆道。
孙绒花告诉记者,自己孩子没有个好家庭,也没有啥学历,普普通通的,有个疼爱她的丈夫就足够了,这就是对晓玲最大的期望,没成想她过得不幸福。孙绒花看见女儿离婚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心里也跟着难受,尤其女儿格外的懂事反而显得有些生分,这让孙绒花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她之前是很活泼的,爱笑也爱说话,而且女儿这次回家我能感觉到她拿自己当外人,她总觉得自己是我们的负担,总想出去打工赚钱。”
“我那个时候光知道和孩子爸爸在街上做点小买卖,卖点菜啥的,一天到晚地忙活,早上三点出门,晚上八九点才回来,简单吃顿饭后,赶快就睡了,女儿刚离婚,我也不知道安慰安慰孩子,不懂得在家里陪陪她,没有太多关注她的情绪,现在想来,真是让女儿受了很多委屈。”孙绒花自责地说。
“无论她怎么样,有收入或是没收入,离婚还是不离婚,我怎么可能拿自己女儿当外人,即便养她一辈子,我也愿意。”孙绒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女儿和自家人变得生分起来,她打算多挣些钱,等女儿心情好一些,再为她寻一门好人家。
“我一直不敢看晓玲的照片”
“我大女儿的照片都放在我这儿,23年了,我对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想看却不敢看她的照片,我怕自己承受不了。我对不起我的孩子,她现在可能在外面受苦,一想到这些,我想死的心都有。”孙绒花如今独自住在老家房子里,等待着女儿,她相信女儿终有一天会出现在家门外,晓玲的弟弟妹妹也经常来看望孙绒花,最怕母亲想不开做了傻事。
全家福
“四五年前的时候,报了一回警,2018年又报了一回,今年年初,二姑娘的孩子在手机看见失踪人口档案库的寻人视频,于是我们也去了那边寻求了帮助,未来会继续求助一些平台机构,希望能有点线索吧!”孙绒花告诉记者,在女儿刚失踪的前几年,甚至还找了很多“仙家”算卦,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65岁的孙绒花,经常头疼、失眠,胃口也不大好,今年又添了个腿疼的毛病,“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了,有时候头疼起来,连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想起孩子被自己害惨了,有时候真的不想活了,要是我女儿不回来,我活着也没啥意思。”对此,孙绒花的二女儿也没少开解母亲,“您要是有什么事,姐姐回来连个家也没有,我和弟弟也没有去处了。”
女儿23年音讯全无,孙绒花表示她从来没有埋怨过孩子,这并不是女儿晓玲的错,“我想对晓玲说,千错万错都是妈妈的错,是我没有当好母亲,没有照顾好你,只要你回家,我一定用尽所有来弥补你。晓玲,妈妈真的太想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