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期,随着诸子百家的兴起,神性减弱,人性凸显。人神分离之后,原来不言自明的真理纷纷解构,新的、以人为体的思想体系没有马上成为人们的价值取向。重新寻找精神寄托与心灵安慰时,人们自然又想到了无所不能的“神”。这时,由宫廷巫师流落到下层民间的方士刚好扮演了沟通人神的角色。他们自觉地迎合人们的心理,发挥他们的专长,把自身由“通神”的巫师改造为“通仙”的神仙方士。从主观和行动上推动了神仙信仰理论的形成,使神仙信仰成为人们寻求精神安慰的一种主要方式。
神仙概念一经确立,马上受到渴望长生不死、永享人间富贵的君王们的青睐,从齐威、宣、燕昭到秦皇、汉武,掀起一浪高过一浪大规模的求仙活动。
第一次求仙高潮:从方士鼓吹到君王痴迷
战国时期追求生命永恒与精神自由的愿望,逐渐具体到以长生不死和自由飞升为特征的神仙信仰上,而由原始巫师演变而来的神仙方士们正是神仙信仰的鼓吹者和求仙活动的实践者。他们借助神话编织长生不死和自由飞升的仙话,以现世的养生长寿作舆论宣传,以传说中的“不死药”、“不死民”吸引人们的视线,以尽享荣华富贵、渴望长生不死的帝王为攻击目标,马上就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最早掀起求仙热潮的是齐威王、齐宣王和燕昭王,他们派方士入海求仙,掀起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求仙热潮。《史记·封禅书》说:“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虽然三仙山“终莫能至”,但是不死药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引的君王们前仆后继、痴痴以求。
齐威、宣王和燕昭王掀起大规模的求仙活动,有力地推动了神仙信仰的发展,扩大了影响,神仙方士的力量也迅速壮大。此后,神仙信仰开始东向西、由北向南回溯,在大河上下、大江南北迅速传开。齐威、宣、燕昭以后,大国兼并战争进入白热化状态。各国国君忙于应付战争,没有时间组织大规模的求仙活动,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秦始皇一统中国。
第二次求仙高潮:秦始皇的封禅与求仙
秦始皇可称得上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统一中国之前,他志在天下,对成仙之说可能也有耳闻,但并不太放在心上。统一中国以后,秦始皇志得意满,但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不死亡,这从他初即位,就在骊山大兴土木,修建陵墓,为死后作打算可以看出。不过这时受到战国中期战争冲击,一度无用武之地的神仙方士机会终于来了,他们齐聚咸阳,言:“仙人食金饮珠,然后寿与天地相齐”。
人生苦短,生命已经过去大半的秦始皇,怎样延长寿命,自然就成了他的心事。所以秦始皇即帝位第三年(公元前219年),就迫不及待地东行郡县,巡游海上,“求仙人羡门之属”。燕齐方士正盼望着帝王支持,自然争先恐后,献媚邀宠,提出各种求仙良方。齐人徐福描绘的三神山仙境和可行性求仙方案更令秦始皇躁动不已,始皇“于是遣徐福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结果可想而知。燕人卢生等人没有找到仙人,怕无法交差,为了转移秦始皇的注意力,就说他们带回来了神仙的预言:“亡秦者胡也”。一心痴迷不死成仙的秦始皇信以为真,“乃使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最后,黔驴技穷的卢生知“未可为求仙药”,怕被嬴政问责,便与一些方士一起逃走,下落不明,临走前还嘲笑了秦始皇一把。方士逃走使他断绝了求仙的一丝希望,他把一肚子恶气都发泄到“袄言以乱黔首”的诸生身上,坑杀在咸阳的方士、儒生460多人。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司马迁不惜笔墨,对秦始皇的求仙活动浓墨重彩,大书特书。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的历史,几乎成了一部求仙史。为了能做“与天地久长”的“真人”,他甚至不再称“联”,为了传说中的一丝希望,他不惜耗费巨资、明知是谎言也甘愿上当受骗,为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觅得仙药的机会。
第三次求仙高潮:汉武帝的梦想与追求
秦始皇求仙失败,大坑方士,使方士的势力受到一定的打击,神仙信仰的发展也一度受到影响,但是刚刚尝到甜头的神仙方士并不甘于就此衰落。西汉政权刚刚稳定,方士新垣平就以望气之术见汉文帝,接着又使人献“人主延寿”玉杯,着实使汉文帝高兴了一阵子。但天下初定、国困民贫,决心励精图治的汉文帝无暇把心思放到虚无缥缈的神仙追求上,新垣平事情败露,文帝将他处死了事,以后就“怠于神明之事”。
到了汉武帝时期,文治武功,开创了一代盛世,他对成仙的追求比起秦始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投其所好,神仙方士也再次活跃起来。《汉书·郊祀志》记载:“元鼎、元封之际,燕、齐之间方士镇目扼腕,言有神仙祭祀致福之术者以万数”。汉武帝先后听信方士李少君、少翁、栾大等人成仙方术,但是都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仍然“莫能得”。
汉武帝虽屡试屡败,仍执意屡败屡试,不放过任何一丝能够成仙的机会。数以万计的方式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显其能。但是长期痴痴以求,求仙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方士最多以见到仙人痕迹来搪塞,武帝不免心生厌倦,但是厌倦归厌倦,武帝心中的求仙欲火并没有熄灭。就在他去世的前两年,他还不顾年迈体衰?最后一次东巡海上,希望能遇到仙人。可见,成仙几乎成了汉武帝毕生的梦想和追求。
汉武帝以后神仙信仰的发展:从贵族化到平民化
汉武帝以后,追求成仙不死的汉室贵族不在少数。比如淮南王刘安招揽方士数千人,汉宣帝、汉成帝也多有复兴神仙方术之事,王莽上台后甚至自称“神仙王”。东汉时期,求仙之风也是遍及朝野,为神仙信仰提供道家理论支持的老子在东汉已经被作为神仙,并且备受敬仰。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经过齐威、宣王、燕昭王和秦皇、汉武掀起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大规模求仙活动,上行下效,神仙信仰在社会上有了广泛的民众基础。神仙方士阶层也逐渐分化,一部分仍以追逐上层统治者为目标,更多的则更倾向于我行我素的自我追求与超脱。神仙思想从上层向民间辐射,求仙主体从贵族化向平民化发展。帝王贵族的求仙活动已经不再是求仙的主流,普通士人和平民百姓也参与到求仙大潮中。他们虽然不像帝王贵族有财力组织声势浩大的活动,但他们的参与与认同,使神仙信仰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中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成为人们一般知识、思想与信仰的主要内容,从而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态度与追求。
从齐威、宣、燕昭、秦皇、汉武掀起轰轰烈烈的求仙活动,到汉武帝以后神仙信仰迅速向民间辐射,再到东汉后期文人游仙,其背后反映的都是人们对生命永恒的期盼和想象。
人类主体意识觉醒后追求的两大主题生命永恒与快乐自由,随着秦汉神仙信仰的发展,被定位在对“长生不死”的追求上。正是对长生不死的不懈追求,人们自觉地构建出各种成仙的方术和神仙的法术,推动了养生文化的兴盛,带动了科学技术的发展,促进了仙话的繁荣。神仙思想与精英思想的互相整合,使神仙信仰向宗教化发展,并最终形成了以神仙信仰为基本内容的早期道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