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韩愈因为迎佛骨事件,写了【论佛骨表】,让老大唐宪宗恶心的够呛,本来是欲杀之而后快的,但在宰相裴度及众同僚们的救护下,被贬潮州做刺史。看到刺史,很牛逼的高官对吧。不错,一州之长,但你再看看潮州,有什么发现没?
潮州,南海边上,辖境约相当于今广东省潮州、汕头、揭阳和梅州、汕尾市一部分地区。唐宋时期,一旦贬官到岭南,就是五岭(越城、都宠、萌渚、骑田、大庾等五岭,地处今湘、赣、桂、粤边境),就算是到了蛮夷烟瘴之地,就别打算再回去了。
韩愈对此心知肚明,也做好了死在岭南的心理准备,他在【左迁至蓝关侄孙湘】诗里说的很明白: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再说韩愈到了潮州之后,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下去,大刀阔斧地干起来。这里有个特殊情况,就是一个叫恶溪的溪水里有鳄鱼,危害四方,也可能叫鳄溪。于是,韩愈就充分发挥了文人嬉笑怒骂皆文章的本色,导演出一出轰轰烈烈的好戏了。
我们看看原文:
①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
②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
③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邪!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④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归容,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全文翻译,就不必了,我们来看看每段都说了些什么。
第一段:时间、地点、事件交代,给鳄鱼一些吃的,先礼后兵的节奏,很好,然后,开始和鳄鱼谈判了,其实说谈判太客气了,直接下了“限期搬迁通知书”。
第二段:哥是讲道理的:鳄鱼你住这里,不是你的错,是原来的那些帝王们能力威望不够,所以,我理解并原谅。但是,现在,我的老大(唐宪宗)很有能力,对不起,你必须搬迁——这里,狠狠地拍了唐宪宗的马屁,啪啪震天响,估计唐宪宗在京城长安都感觉到了。而且,你再在这里生活的话,是你老大还是我老大?这就是与唐宪宗的和解,和表态。
第三段:我再强调下,你我之间,不死不休。我的通告名字你注意到没?【祭鳄鱼文】的“祭”什么意思?懂不?需要我解释不?不死不休!小样儿!别把村子不当干部,别把豆包不当干粮,更别把我的客气当做可欺。
第四段:限期搬迁,否则,强制拆迁,后果自负。
由此可见,韩愈真真是一个“妙人儿”。明明是驱除鳄鱼的事情,却搞得高大上是也,堂而皇之,先礼后兵,其实,韩愈在这嬉笑怒骂之间,未免不有恶作剧的小心思在内,但在大是大非上面,韩愈却是一点也没有含糊。这篇给鳄鱼的祭文,其实也是给当地黑恶势力的祭文,明确告诉他们,哥来了,都给我消停的,否则,我这祭文就是给你们写的。大家知道,祭文,其实就是给已经死去的人写的。大家心里要有数。
潮州任上八个月,韩愈做了许多大事:驱鳄鱼、为民除害;请教师,办乡校;计庸抵债,释放奴隶;率领百姓,兴修水利,排涝灌溉。为潮州地区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这篇文章写在元和十四年四月二十四日,很快,元和十五年(820年)九月,韩愈诏内调为国子祭酒。长庆元年(821年)七月,韩愈转任兵部侍郎。第二年,单身匹马赴镇州宣慰乱军,史称“勇夺三军帅”,不费一兵一卒,化干戈为玉帛,平息镇州之乱。九月转任吏部侍郎。
长庆三年(823年)六月,韩愈晋升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京兆之地自古以来盘根错节难以治理,在韩愈整治下,社会安定,盗贼止,米价稳定。后相继调任兵部侍郎、吏部侍郎。
长庆四年,韩愈因病告假,十二月二日,韩愈因病卒于长安,终年五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