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小雪节气诗四首解读,小雪沉阴夜,往事万重悲
唐朝的二十四节气诗,是唐朝丞相元稹修订并颁布的唐朝官方节气日历,因其典雅,涵盖了很多当时认为是相对科学的气象气候知识,而在唐朝广泛流行,将二十四节气里巧妙糅合七十二物候现象,适时指导着人们的生活劳作。
上世纪从新疆出土了两本手抄本,足以证明元稹二十四节气诗的流传之广和受人喜欢程度,是在官方印刷之外,人们愿意以手抄本的方式带在身边,哪怕离家千里,塞外行走。
“莫怪虹无影,如今小雪时。
阴阳依上下,寒暑喜分离。
满月光天汉,长风响树枝。
横琴对渌醑,犹自敛愁眉。”唐朝元稹《小雪十月中》
小雪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二十个节气,是十月初冬的下旬。此时中国的北方开始下雪,南方多霜,是让人体感就能感知冬天的来临。所谓小雪,是雪量不大,预示会有更大的风雪在后面。
从先秦就诞生发展了二十四节气,每个节气对应自然界三种显而易见的变化,称之三候。
第一候是秋冬的彩虹不见了,显示晴暖明净,容易雨后出现彩虹的秋天结束。
第二候是天气上腾,地气下降,用现代的话说,太阳走远了,土地更加寒冷。
第三候是冷空气盘踞,形成冬天。
那么元稹的就糅合了这三种唐朝人认为很分明的环境特征,用典雅的诗表达出来。
彩虹没有踪影,因为时节运作到小雪这个节气点了,阴阳分得更开,寒暑分明。那夜晚有明亮的月光同时会有无尽的北风吹响干枯无叶的树梢。此时天气寒冷,难免沮丧,请呆在家里喝点暖身的酒,听点快乐的歌,破除了寒潮时的不适应吧。
此时元稹50岁,他是一个非常实干的官员,迎来他生命的辉煌,拜为尚书丞相。他大刀阔斧进行改革,重视农业,颁布了这享誉唐朝的二十四节气诗,让普通人了解天气和节气的变化和演变,如同天气预报一样,将每个月细分化,督促和指导农事。更因为诗句典雅,想必很多人直接熟读,当文字文学课本学习。
元稹的成就肯定不只是这二十四节气诗,除了拜相,元稹在文学上的地位是不可小看的,他和白居易同时,知己,齐名,是因为他的诗词朴素真挚,格外打动人心。让我们看看官方之外元稹的关于雪的诗。
“故乡千里梦,往事万重悲。
小雪沉阴夜,闲窗老病时。
独闻归去雁,偏咏别来诗。
惭愧红妆女,频惊两鬓丝。”元稹《雪天》
元稹是一个奋斗型的官员,他和白居易一样,没有父亲,家境清贫,靠着才学考进官僚体系。有着充沛的爱国热情。他和白居易一样是从地方上考上来的,没有背景,但有基层社会的阅历。此时已经中唐,安史之乱后国力衰减,人民生活困苦,他和白居易珍惜工作,并且为改变唐朝现有面貌努力,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但是对于皇家和世袭贵族,你就是一外人,你还特别义愤多嘴。这直接导致了他仕途坎坷,把他贬到四川通州做小官,一做就是十年。在中唐,四川是边境,道路艰难不算,派去的官员往往也是朝廷中被边缘化了的,比如刘禹锡,而且你要克服很多现实问题,比如水土不服,和当地官员的关系,有没有能力带家眷同行。很多小官僚为微薄的薪水死在了路上和任上。这些官僚骨干凭借自己的付出为地方做贡献,当然成就了唐朝的辉煌。
问题在于元稹身体不争气,去通州就染上了瘟疫,那个时候没有特效药,全凭死扛,而且贬官对于元稹打击也大,因为无诏不能还京和回家。刘禹锡被贬了二十三年,元稹被贬了十年,在蛮荒之地如同死棋动弹不得。
所以每个节日节气他都会想家。这也是他后来精心写下二十四节气诗的原因之一吧。
古代人寿命不长。白居易三十岁就白了头发,他的长寿是唐朝的一个奇迹,元稹在四川呆到四十岁,估计头发白了一半。千里外的故乡回不去,想起人生一路,万事堪悲。又是小雪节气欲雪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埋在巴山蜀水了。有人说,你偷空回家呀,不过是一千里。问题在于那个时候山路难走,而且岗位是定好的,你不做,马上有人打报告,让你腾位置出来另外加罪。前朝高官张九龄在荆州封侯,想要回广东祭祖,到死也没等到许可,何况元稹这一级别。
所以在唐朝,要就当最大的官,要就当最富的官,下层官僚和穷打工的没什么区别,就是好听点,大小是个官。
所以这首诗打动人的是那种进退无路,人生老去,有家难回到苍凉感,风雪天气,更加使人共鸣。
“孟冬初寒月,渚泽蒲尚青。
飘萧北风起,皓雪纷满庭。”唐朝元稹《书异》节录
这一首诗是可以看到元稹的才气的,其典雅,深沉,明丽都有。写的是初冬之初雪来临。那河里里芦苇菖蒲尚青色,忽然一夜之间北风起,洁白的雪飘飘洒洒落了庭院。诗句有音乐感,并不让人觉得沉闷,大气中有灵动。这正是元稹创作二十四节气诗的底蕴,他是一个能很好驾驭文字,表现大气象又有细节之感的人,而这正是一个丞相高官的基本素养,有整合圆融能力。
当然元稹在丞相位置上并没有呆多久。实在是唐朝混乱的内部倾轧造成的。但是元稹是有做丞相的基本素质的,从这些大气诗里,不可否认。
但是人是多重的,他书写大事大气象是一种路数,但是个人抒情却又是另一种极端。让我们再看一首表现个人情境的诗作。
“满山残雪满山风,野寺无门院院空。
烟火渐稀孤店静,月明深夜古楼中。”元稹《雪后宿同轨店,上法护寺钟楼望月》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他十年在四川的日日夜夜。孤独,凄冷,忧伤,在冬天里无论是行路还是旅游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被隔绝的感觉。因为大雪封山,所以寺庙没有人,甚至雪把门都封住了。而他在半夜从荒山小店去寺庙的钟楼看月亮,意欲何为?
他曾经和白居易写信,说我在通州的路上,一匹马,病得要死,或者是已经悲凉到生无可恋,发烧到借雪折腾,非要去看荒凉寺庙的凄凉月光?
这么冷,他半夜就呆在楼上,想必身边有酒。
好在酒醒之后,他还活着。
实际元稹是个悲剧人物。他有才干,也很能干。比如50岁做丞相,应该是晚来春风吧,结果没几个月就下台了,到武昌去做节度使。按道理节度使也是个不错的位置,问题两年之后暴死。
可把他的长寿朋友白居易给哭坏了。元稹的不长寿也有性格原因,有他锐利伤感的一面,有对事情用力过猛的一面,但这是他可贵的真。比如白居易就比他圆滑,老好人的人设让这个病秧子居然活了75岁。
元稹的感情也十分悲催。少年时喜欢崔莺莺,结果为了前途辜负了她,好好过日子,老婆又死得早,一个人在四川,和薛涛有感情,也没有结果,因为元稹死得太早,一生的女人他都辜负了。最辜负的是他自己,万事开头好,却永远直转急下,无论是命运还是人生。
然而他到底有那种大气华美的一瞬,用庄严沉静的口气教你念诗:
“小雪十月中。”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