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伟大是无需多言的。你把你所知道的所有相应的褒义词用来夸赞它,也只会显得语言是多么的匮乏,而不是让人觉得吹捧过分了。
一说起李唐的由盛转衰,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地把罪责归咎于李隆基的不思进取、杨玉环的红颜祸水以及安禄山的狼子野心等等这些“人祸”之上,却很难将大唐的衰落与“天灾”联系在一起。
每每读史,几乎所有的华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为巨唐急转而下的国运扼腕叹息,但谁又会预想到一场提前而至的大雪,引发的“蝴蝶效应”竟然会让这个举世无双的大帝国从此一蹶不振呢?忽如一夜春风来,长安尽戴银光甲
公元741年10月,当长安从梦中醒来,大雪已遮盖了整座都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
“瑞雪兆丰年”,承平日久的唐国百姓一如既往地平静,除了正推敲着该用什么样的诗句来描绘这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景之外,心里满满装的都是有幸能做大唐人的安逸和骄傲。
天气的的确确比往年冷了许多。大明宫里的唐玄宗还沉浸在前半生的丰功伟业之中。
想到史书上将向后人描绘“开元盛世”的辉煌,他就情不自禁让杨贵妃温了杯美酒,借着宫外鹅毛大雪一饮而尽,犒劳自己。他不知道这场提前而至的大雪意味着,大唐的凛冬也将不久降临。逃不脱的历史周期律
雪期提前是暖湿气候变冷干气候的显著特征。中国最乱最民不聊生最暗无天日的几个时期发生时,与之相对应的都是冷干气候。远一点的有春秋战国、魏晋南北朝。
离唐最近的则是隋末,杨广击匈奴、征高丽,成千上万的士兵死于冻伤。哪怕是纺织制造业发达的近现代,法国的拿破仑、德国的希特勒还是在俄罗斯败给了冬天。又何况是千年前的隋炀帝呢?
中原一直饱受着北方游牧民族的袭扰之苦。冷干气候,气温下降,随草而生的游牧民族再也找不到牧草,草原养不活人了,游牧民族也只好骑上马匹,背弓持剑做起了强盗。
曾经的副业成为了马背上的民族唯一的求生之道。出征的失利、蛮夷的侵扰再加上隋炀帝在国内一系列大失民心的错举,让李渊最终夺得了杨家的天下。
大唐建立不久,气温回暖。暖湿气候让游牧民族回到了草原。也因为暖湿气候,农民有了更好的收成。因为气温线北进,当时梅竹这样畏寒喜暖的植物在纬度较高气候偏冷的长安随处可见。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杨贵妃甚至可以吃到从不远的四川刚刚运来的新鲜荔枝。而无需把食欲寄托于交通不便两广岭南。
可惜开元二十九年九月丁卯日这场大雪,标志着为大唐带来百年强盛的暖湿气候结束,随之而来的是乱世梦魇冷干气候。
天灾必出人祸,凡人终难胜天
黄河被誉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但这条孕育中华文明的大江,在泛滥时就会变作一头吞咽王朝的饕餮。
干冷气温降水量更多,于是黄河的泛滥频率倍增。洪水让集中在黄河中下游的大唐子民无家可归,洪水淹没了庄稼,那可是农民们来年的盼头。
最可怕的是洪水退去的瘟疫,瘟疫肆虐,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挨家挨户地敲门。接踵而来的还有饥荒,易子相食让人间沦为地狱。
按照以往,大唐完全有能力通过封建王朝所拥有的专制能力应对灾情。然而,北方的游牧民族的马匹已经踏过了长城。
他们本来也是不足为惧的,因为大唐军威震天下,威四海,把他们无数次打得满地找牙。但他们现在有了主心骨安禄山。
葛全胜等气候学家则认为,安禄山所辖三镇(平卢、范阳、河东)由于地处中国农牧交错带,其农牧业生产对气候变化极端敏感。
天宝年间,平卢、范阳、河东三镇干湿变率明显偏高,旱灾频发,导致民众生存环境持续恶化,这可能使得安禄山得以借口中央政府赈灾不力而公开反叛朝廷。由此可见,自古乱世美人多误解,杨贵妃因此背了千年的黑锅。
内忧外患击垮了大唐。为了平乱,中央朝廷不得不求助于各地的节度使。为了能让他们出兵抵抗叛军,皇帝妥协了,这次不得已而为之的放权壮大了分守各地的将领,权力的膨胀为晚唐军阀割据埋下了祸根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难消度
安史之乱终究还是被平定了下来。郭子仪收回了已然“城春草木深”的长安城。然而气温依然在下降,雪线像南下的游牧民族一般得寸进尺,一进再进。
根据史书记载,从765年到769年,长安城一入冬都是白雪皑皑,天寒地冻。当时流落到长沙的杜甫还高兴地认为今年不会下雪,不曾想北风一来就是“朔风吹桂水,大雪夜纷纷”。
灾情四起,流离失所的无业游民为了一口饭吃,纷纷加入军队。然而“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干瘪的国库实面对突然臃肿的军队,实在是掏不出足够的军饷了。
士兵开始造反,每一次造反都惊动着脆弱不堪的唐朝廷。国家满目疮痍,处处都需要钱,然而商业停滞,土地荒废,又去哪里弄钱呢?
各地的官吏为了应付上头的压力只能到处收刮民脂民膏,然而等到钱收了上来,十有八九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
最苦的是农民,本来就揭不开锅了,还要上缴重税,这简直是不让人活了!于是各地相继爆发了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
冷湿气候与冷干气候的交互影响,除洪涝频发外,旱情和蝗灾也应劫而生。国库空虚,地方官又瞒报灾情,人民陷入了绝境。
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不如反了它。王仙芝、黄巢领导的农民起义让大唐在风中摇曳,岌岌可危。
906年闰十二月乙亥日,洛阳城“震电”之后“雨雪”。此乃大凶之兆。907年,原为黄巢部将、后降唐朱温,逼迫唐哀帝李柷禅位。自安史之乱以来靠缝缝补补而苟延残喘的唐王朝还是画上了句号。
没有人会想起开元进入最后一年时的那场雪。但冥冥之中,一切已有安排,天命难违。摧毁李氏江山的幕后黑手—气候变化又潜伏了起来,耐心地等着下一个受害者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