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晓玉 苏州市相城区望亭中心语文老师
曹晓玉
《獾的礼物》这部绘本，在去年曾经和六年级的孩子们分享过。
去年刚接六5班的时候，孩子们和原来的老师感情很好，非常想念他们，我一方面鼓励他们给姜老师写信，另一方面，也想了一些办法“讨好”他们，尝试让他们轻松些。除了课前十分钟的读书分享，故事续编，也和孩子们读了一些绘本。《獾的礼物》就是那时候读的。
说到这部绘本，便忍不住想起小悦悦，佳易和苏诚。小悦悦和佳易和很好的朋友，用同学们的话说，他们是好“基友”，据说每个周末，他们都会去彼此家玩。在学校两个人也是形影不离，有时我会调侃他们：“你们俩大男生怎么和女孩子一样啊，上厕所还要一起！”活泼点的小悦悦会冲我做个坏笑的表情，然后两个人依旧亲近得不得了。有一天，学生过来报告，小悦悦跟佳易在教室打架了，我到教室的时候，小悦悦的脸颊及眼角周围明显肿了起来，他一声不吭，佳易也已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把他们请到办公室，询问他们事情的经过，可他们谁也不说，气得我威胁他们再不说就找家长，仍然无果。没办法，只好先让他们回教室。之后，好几天，小悦悦和佳易都不说话，更不见他们一起去上厕所，佳易甚至渐渐退出了运动员的行列，以各种理由不去训练，加之脚总是不明原因地痛，慢慢地，他彻底不参加体育训练了。佳易和小悦悦在我的印象中，不明原因地越走越远。
这是佳易和小悦悦的故事。
而苏诚，则是我和孩子们之间，不能说的秘密。
苏诚是一个憨厚的男生，记忆中的他，不像小悦悦和佳易那样调皮得令人印象深刻。老师们说到他，会说他内向，会说他挺乖的，会说他听话，这样的他，似乎存在感有点低。说实话，刚刚接任班主任的我，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印象，甚至关注得很少，直至后来，没有机会再关注他。刚开学没有多久，苏诚的家里发生意外，煤气罐爆炸，苏诚不幸也在这次意外中离开了我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想坍塌了似的，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苏诚没有来学校，孩子们问我，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他空落落的座位，我不止一次地思考，我该怎样和孩子们说这件事，他们是不是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最终，我决定欺骗我的孩子们，我告诉他们，苏诚不会来学校了，有孩子问，他是不是转学了，我说可以这么说。渐渐地，孩子们习惯了苏诚的“转学”，不再有孩子们询问他会不会回来，一切似乎都照旧了……
六年级的第二学期，好奇宝宝（班长名浩绮）在周五的队活课，给大家带来的好书推荐，便是那本《獾的礼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这是她小弟弟的书，因为早上匆忙，随手拿了本书过来。我说没关系的，这本也可以的，好奇宝宝利用副课，在我办公室做了准备——
獾是一个让人依靠和信赖的朋友，总是乐于帮助大家。他已经很老了，老到几乎无所不知，老到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獾并不怕死。死，仅仅是意味着他离开了他的身体，獾不在乎。因为随着岁月的流逝，他的身体早就不听使唤了。
他不惧死亡，却放心不下他的朋友们。于是他提前让朋友们做好心理准备。獾告诉他们：”不久的某一天，他会去下面长长的隧道。”这是他对死亡的一个比喻，想让朋友知道他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獾死了，并留下了一封信。
因为大家都很爱獾，獾的去世让他们都很难过。
一个冬天过去，朋友们依然悲伤。春天到来时，朋友们相互串门，开始回忆獾活着的日子。
鼹鼠回忆起獾教他用剪刀，剪出一长串鼹鼠的事情。
青蛙回忆起獾教他溜冰。
狐狸想起獾教他系领带。
兔子太太说起獾给她上的第一堂烹饪课……
大家回忆起獾，都有爱的收获。
好奇宝宝讲的绘本故事很简单，她讲完后，我照例请孩子们分享他们的感受。孩子们都能从从中感受到獾留下的礼物的意义，獾虽然离开了，但却给朋友们留下了温暖的礼物，让朋友从中获得快乐、满足并且可以帮助别人的本领。我带着孩子们回忆了彼此的的朋友，并且说一说自己从朋友那里获得的收获与能量。孩子们的热情很高涨。我趁势请小悦悦起来分享他和佳易的友谊，我知道，他们在闹矛盾。小悦悦忸怩地站起来，和大家说了许多他和佳易之间的趣事。我笑着对他说：“曹老师一直记着，你说过的话哦？”小悦悦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打开手机，翻到发的状态，给他看：“你不记得啦~上次你脚扭了，佳易的手受伤，吃饭的时候，你跟他说，以后你做他的手，当时我还吃醋了呢，我说那像曹老师这样的手脚都受伤了（假期骑电动车摔的），肿么办？那时你说那我做你的脚，他做你的手，你不记得啦？”小悦悦害羞地笑了，同学们哈哈大笑。
本以为这节课会和往常一样结束，可新翔的分享，却让我不知所措——新翔站起来说：“老师，我最好的朋友是苏诚，可惜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以前他也经常到我家玩的。”听了新翔的话，我愣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我问他：“那你现在还想念苏诚吗？”“嗯！”新翔点点头。我要不要告诉新翔，苏诚的事？我不敢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苏诚已经不在了，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也不会联系到了。我请新翔坐下，新翔继续说道：“老师，其实我妈妈跟我说了，苏诚家煤气罐爆炸，他死了。”说完新翔竟哭了，班上其他孩子也符附和道“我也听说了”“我们那边人都知道这件事”……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隐瞒孩子们的那个不能说（不敢说）的秘密，孩子们都知道了。
“对不起，老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你们说这件事。”我小心地和孩子们说这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其实苏诚出事的那个星期，曹老师有个已经毕业刚上初一的学生，他跳楼自杀了，那段时间曹老师真的很难过，我很怕，你们会因为苏诚的离开而难过，也怕自己难过，对不起，没有告诉你们。”教室里安静了，孩子们一时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浩绮站起来说：“老师，我们都会记得苏诚的，他永远是我们六5班的一员……”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獾的礼物》。这是我第一次写下他们的故事。
最近，再找出这部绘本，小悦悦他们已经毕业，有了假期，他们会回来看我，说到以前，说到苏诚的离开，我们不再避讳，苏诚和那些回老家读书的同学一样，只是离开了，仍然是我们班级的一份子。
《獾的礼物》，再次温习，我和一年级的小朋友一起读了一遍，他们还小，还不懂友谊，不懂分别，不懂死亡，他们只知道，“我要和你玩”，但我知道，他们终有一天会遇到，那时，我会勇敢地告诉他们，陪他们一起接受。
校对 徐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