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5年阴历十月初十,在北京的一家并不豪华的王府院内,一位在清廷从事翻译,拟稿的小文官(官名全称为吏部二等笔帖式)的老婆富蔡氏,在分娩的剧痛中产下一个女婴。初生的婴儿丑陋得像个脆弱的精怪,周身粘满粘液和血迹,在接生婆手中挣扎并嗷嗷嘹叫着,谁又能想到她会成为以后统治中国达四十八年之久的慈禧太后呢?
的确,在当时除了母亲对幼儿的本能怜爱和那位文质彬彬又小心谨慎的父亲——惠征,在神经兀地松弛下来后做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以及荣华富贵的基本梦想以外,很少有人对婴儿表现出一种殊的关心,因此,关于慈禧的出生,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正式的记载。
这一点有点特别,并且不大符合常规。按照浩繁的中国史书的惯常说法,凡是大人物,声名显赫之辈,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出生的时候都应有些征兆,以证明他的天才,非凡,“生有异禀”,此曰:祥瑞。
例如,汉高祖刘邦,其母便怪异非常,喜临湖睡觉,在梦里拜谒神仙。一日,其夫前去探望,见巨龙俯卧其上,于是她就有了身孕,生出汉高祖刘邦。刘邦成人后,醉酒酣睡,有人见他上面有彩龙盘旋。
唐太宗李世民诞生伴随有两条大龙一连三日在屋外戏嬉玩耍的传说。
眀太祖朱元璋的出世也是精彩纷呈,传其母怀他时就梦见神仙,神仙送一特异药丸给她,放在手掌上,药丸放光,后她将药丸吃了下去,便从梦中醒来,感觉到口中有浓郁的香气。生朱元璋的的那天,红光满室,光露于外,邻居以为着火,纷纷前来扑救。
像这类的事情还是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然而,有关慈禧的出生却鲜见此类带神性而非人性的大肆张扬。未经渲染的出生实际上反映了编写历史的儒家知识分子的一种情绪,即在他们看来,慈禧是个例外,帝王中的例外,她让这些人感到棘手。
首先就在于她是个女人。女人篡权执政是不合礼法的;其次,她还特创了一个不古不今,旷古无两的法制,抬出两位母后,垂帘听政。在古代中国,女人是没有皇位继承权的。至于母后临朝,也是自古所戒。有史以来,只宋朝一个宣仁太后,史称她作女中尧舜。此外,如汉唐时代,母后当国,外戚、内竖,夤缘幸进,把一朝锦绣江山搅乱得不可收拾。所以,史家悬为厉禁,将母后临朝的制度,视作蛇蝎一般,统说它是覆宗的祸心,误国的罪魁。”
然而,慈禧虽属例外,又不得不正视,她是王朝中权威最大的老佛爷,统治时间之长在清代仅次于康熙、乾隆两位先帝,其所处岁月的内忧外患,艰辛因苦和经历的事件的纷繁复杂又是其他有“祥瑞”的帝王所无法比拟的。因此,她使得那些既忠于祖宗法则,又卑视妇女的治史专家困惑不已,只好少说为佳,保持沉默。
文人学者的沉默倒使一件事恢复到单纯的状态,慈禧的出生驱除了神秘,非理性,甚至迷信的成份,也就变得明朗、清晰了,犹如普通的满族人家增加了一位女性人。
慈禧呱呱来到尘世并未掀起什么狂潮,也未见任何带神性的征兆,事情又简单又明晰,慈禧的父亲惠征,那位写写抄抄的小文官,既不会体力劳动,又不善于经商,除了满脑子的保家忠君思想,唯一练就的本领是进入官场带着罕见的耐心向上爬,在遥遥无期,轻松而焦急的等待中,半是出于责任(传宗接代),半是出于无聊地静享着女色(他娶了一位漂亮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慈禧就这样来了。
惠征和其妻富蔡氏见女儿还算漂亮,甚为高兴,便给起了一个伶巧、通俗又不大显贵的乳名,叫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