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70年,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对他说:“自子居即墨也,毁言日至。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人民给,官无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然后“封之万家”。又召见阿邑大夫,对他说:“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赵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也!”当日,“烹阿邑大夫及左右尝誉者”。
即墨大夫与阿邑大夫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干部。即墨大夫是务实派,只求使百姓得到实惠,自然没有必要找齐威王身边的人凑趣打秋风,于是传入齐威王耳朵的尽是“毁言”;阿邑大夫则恰恰相反,他的眼睛是向上的,即使工作做得一塌糊涂,也会用“厚币”贿赂齐威王身边的人,厚颜无耻地乞求他们在齐威王面前“美言”,因此,传入齐威王耳朵的尽是“誉言”。看来,在齐威王的四周也有一个包围圈,结成这个包围圈的就是他身边的人,即他说的“左右”。这种包围圈使被包围的人听不到真话,看不到实情,是与非,功与过,贤与不肖就是这样被倒置的。
那么,齐威王是如何突破包围圈的呢?
最可贵的一条经验,就是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处在“左右”的包围之中,因而,对于“左右”的话,无论是“毁”是“誉”都不轻信,而是派人去调查研究。当然,仅是这样,还解决不了问题,阿邑大夫之流既然会以“厚币事齐威王左右以求誉”,对齐威王派去的使者也会这么干的。上面派人来检查、视察了,他就设盛宴相待,选美女相伴,备红包相送,让使者在各种欲望都得到满足之后,再沿着由他划定的路线,到事先精心布置的“点”上转上一圈。于是,即使“田野不辟”,也会五谷丰登。然而,从齐威王最后向即墨大夫和阿邑大夫摊牌的情况看,他派人去检查、视察是出其不意的,从而使阿邑大夫惯于施展的伎俩失去了施展的余地,这也是他能够突破包围圈的一条重要经验。即墨大夫与阿邑大夫终于各得其所,即墨大夫被“封之万家”,既是奖励他政绩卓著,也是奖励他“不事吾左右以求助”。阿邑大夫被“烹”,既是处罚他政绩不佳,更是处罚他“厚币事吾左右以求誉”。至于“左右尝誉者”被“烹”,则完全是因为他们充当了包围齐威王的角色,非如此重罚,就冲破不了这种包围圈,这是齐威王的第三条经验。
故事结尾说道:“于是群臣悚惧,莫敢饰作,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如今有的新闻报道,写成绩就像挂花环,说到某地抓某项工作,就将某地的所有成绩都往这项工作上挂,这其实也是一种“饰作”。此处的“齐国大治,强于天下”却不是挂上去的花环,国家的强盛,与这个国家的各级干部“务尽其情”实在有着直接的联系。假如各级领导的耳目都被自己的包围圈所阻断,以至于形成一级欺骗一级的局面,这国家能强盛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