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6年,宋徽宗抚琴而坐,灵活的手指如同胡蝶般自琴弦上拨过,神情专注,姿态认真,如此做派更像一个琴师,而非一位皇帝。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在居庸关北边,金兵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再次向南前行,攻入大宋。而这一次,他们的胃口已经大到能吞下整个北宋。
靖康二年四月,金军攻破开封,不顾宋徽宗开出的求和条件,将整个赵氏皇族与后宫妃妾、达官显贵三千余人,一同押解北上。令岳飞至死不敢忘的“靖康之耻”,就此来开帷幕。然而在数年后,北宋文人回想起这些屈辱时,却把矛头指向已经离世四十余年的前任丞相王安石,怒骂如果不是他的变法,北宋也不会迎来如此大的耻辱。北宋文人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早已化为一碰黄土的王安石头上,其实并不算牵强。
嘉祐三年,时任度支判官的王安石入京述职,为宋仁宗送上长达万字的《上仁宗皇帝言事书》,详细的总结自己在多地当官的经验及此前大宋急需解决的问题。王安石表示,如今北宋需要一场彻底的变法,如此才能令整个国家焕然一新。然而,宋仁宗在看过此书后,并未采取他的主张。
十年过去,年仅19岁的宋神宗继位,和所有新君一样,他希望自己的一生能有所作为。面对财政亏空已达1750余万两的国库,神宗再不敢相信百年前宋太祖、宋太宗二人制定的“祖宗之法”,他当即召令王安石进京,为他提供所有便利,实施变法。
王安石的变法具体针对五个方面。北宋朝中官员数量繁重,其中大部分是拿空饷,并不做事。如果重新整顿官府,将无用之人踢出去,自然能减少一笔不菲的开销。除此以外,减少苛捐杂税,令农人生活渐好;大兴水利,巩固农耕之本;强健军队,裁掉无用之人;重振科举,令寒门学子有出头之日。这些变法,无论放到什么年代,都是好事。
然而王安石的这五条变法,却永远不可能实现。在宋神宗卯足劲想变法时,满朝大臣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抛去反对派歇斯底里的指责,支持变法一派中也屡屡互相攻击,早成一片散沙。习惯高高在上的高太后自然不愿讲大权让给旁人,一旦神宗回到后宫,她就拉上皇后曹氏哭诉王安石坏了祖宗家法,害了天下百姓。同王莽一样,王安石的变法实在太先进,触犯了权贵根本利益,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
历史没有如果,但假设王安石的变法取得成功,还会有北宋末年的靖康耻吗?宋神宗去世后,年仅8岁的哲宗继位,一向痴迷朝政,被《续资治通鉴》誉为“女中尧舜”的高太后掌握了整个大宋的最高决策权。她立刻起复坚决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司马光。司马光一改文人做派,迅速废除王安石此前进行的所有新法,也完全洗刷掉宋神宗生前富国强兵的所有的梦想。
年迈的高太后离世,被压抑九年的小皇帝宋哲宗终于有了独掌大权的时机,变法派因此得以喘机,逐步恢复新法。然而宋哲宗的支持却已经变了味,父亲神宗是希望国富民强,而哲宗只是为了打压曾经侮辱自己多年的旧臣。司马光等人在死后被一贬再贬,活着的保守派也被流放岭南。然而变法派内部又开始争执,朝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神俱疲的宋哲宗掌权不过六年,就早早撒手人寰。
国不可一日无君,宋哲宗没有留下儿子,向太后力推神宗的十一子赵佶。19岁的赵佶素来喜爱书画,但即位之初也曾有英主之象,除奸佞,开言路,点燃一把火,却再没有添柴。登基的第二年,宋徽宗赵佶宣布“崇宁者,崇熙宁也”,如此做派,显然是想恢复神宗之法。此时蔡京靠着右相曾布推荐,一举成为赵佶宠臣,他恢复旧制,改用王安石新法,以“变法”为名,排挤政敌。而赵佶也全心全意相信着蔡京,将朝中大小事务交于他,每日只顾得弹琴,切磋诗词。
自神宗起,三任皇帝都曾想变法,却全部失败。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历史必然性”。如果王安石的变法能够成功,靖康耻自然能避免,可惜王安石变法注定失败。宋神宗、宋哲宗、宋徽宗都无法改变历史的进程,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