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风暮雨
五代十国时期,江南有一个割据政权,共传三世,历一帝二主,享国三十九年,尽管地小势微,却成为乱世中一座文化绿洲,涌现出一大批文人名士,它就是南唐!
南唐是当时文化最繁荣国家,史书上称:“观其文物,当时诸国莫与之并”,为中国文化贡献了“一冯二李”三位词人,将产生于唐代的“词”这种文学形式,从世俗引向高雅,为宋代词作的百花齐放打下了基础。
清朝人冯煦在《宋六十一家词选》中称:“词虽导源于李唐,然太白、乐天兴到之作,非其专诣。逮到季叶,兹事始发,温韦崛兴,专精令体。南唐起于江左,祖尚音律,二主倡于上,翁和于下,遂为词家渊丛。”
所谓“一冯二李”即李璟、李煜父子和冯延巳,三人被誉为词作史上的三颗明珠!
李璟是南唐第二位皇帝,在位后期向后周称臣,主动去除帝号,自称为国主,故被称作南唐中主。
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代后周,改国号为宋,史称北宋,李璟随即向北宋称臣,使用北宋年号。
李璟“天性儒懦 ,素昧威武”,面对后周和北宋的咄咄逼人之势,一味妥协退让,迁都到南昌,“每北望,忽忽不乐” 最后忧闷而死。
虽然治国无能,但李璟才华横溢,留下几首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词作。如:
《摊破浣溪沙·手卷真珠上玉钩》: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琐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
《摊破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浣溪沙》: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多病不胜衣。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惟有落花知!
建隆二年(公元961年),李璟去世,传位给第六子李煜,即大名鼎鼎的李后主。
李煜没有宋太祖赵匡胤的雄才大略,在金陵继位后,和父亲一样不思进取,整日吟词唱和,饮酒作乐,奢侈享受。
他在词中描述自己的奢华生活: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玉楼春》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浣溪沙》。
他在词中书法自己的哀愁: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相见欢》。
北宋大军渡过长江,攻入金陵城内时,李煜填了一首词 《临江仙》,词曰: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牵幕,惆怅暮烟垂。门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词未写完,李煜就成了宋军的俘虏。
成为亡国之君后,李煜的词作成就达到巅峰,成为千古名篇。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虞美人》。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销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破阵子》。
李煜虽然大部分时光都在南唐渡过,但最后成了宋朝俘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宋朝人,而且他的艺术成就太高,以至于后人说起宋词,往往会从他说起。
在宋朝渡过三年的俘虏生涯后,李煜最终被宋太宗用一种名为“牵机药”的毒药给毒死了,据说死状恐怖。
冯延巳词作不如李煜,但也臻入一流水平,可惜,此公人品奇差,是南唐著名奸臣,史书上称他“谄媚险诈”。
冯延巳一生仕途顺畅,历任谏议大夫、户部侍郎、翰林学生承旨、宰相等职,曾力主进攻湖南,但大败丧师而归,可他不以为耻,反而极力狡辩:“先主丧师数千人,就吃不下饭,叹息十天半月,一个地道的田舍翁,怎能成就天下的大事。当今主上(李璟)数万军队在外打仗也不放在心上,照样不停地宴乐击鞠,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之主。”
这样一个小人,词作却是忧国忧民、多愁善感等另一番景象,连著名学者王国维都说:“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
真正让冯延巳千古留名的还是那首《谒金门·风乍起》,词曰: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据说,李璟看到这首词后,笑着说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从此,“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这句就被赋予了“关你何事”的意思。
如果有人在你面前喋喋不休的问东问西,就不妨用这句词来回应他们。
以李璟、李煜、冯延巳为代表的南唐词人,将花间词“浮艳香软、雕红刻翠之弊”一扫而空,为之后宋朝的词作提供了审美范式,在推动宋词发展方面,功不可没!
参考资料:《南唐书》、《十国春秋》、《南唐文化》、《历代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