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96年,孔子升任大司寇,不仅三桓家族对他抱了很大希望,鲁定公也有期待—他还是公子时就关注哥哥鲁昭公和三桓家族的较量,现在也不甘心当三家的傀儡。
因此,孔子提出“堕三都”(拆掉三桓封邑的城墙)时,鲁定公知道这是要削弱三桓的势力,很是兴奋。但他由季氏扶植即位,怕贸然行动会落个像哥哥那样的下场。所以,他想试探一下孔子是彻底投靠三桓而架空他呢,还是和阳虎一样能争取过来对付三桓?
《论语》里记载了鲁定公和孔子的两次对话。第一次,鲁定公的态度比较隐晦,问:“国君指挥大臣,大臣侍奉国君,这个道理对吧?”孔子答:“国君应在‘礼’的引导下指挥大臣,大臣应抱着‘忠’的态度侍奉国君。”
第二次大概是在私下场合,鲁定公就说得明白点了,让孔子用一句话表态,“一言兴邦,有这回事吧?”但孔子的态度是骑墙—希望鲁定公和三桓都能控制欲望后退一点,维持彼此相安的局面。在他看来,天子、国君、贵族,缺一不可,他还没敢想象消除寡头势力,所以把球踢给鲁定公,“俗语说‘为君难,为臣不易’,您若能好好体会为君的难处,也就有点‘一言兴邦’的意思了。”
言外之意就是:国君也不能为所欲为,把不顺眼的东西扫荡一空。君臣互相忍让、互相理解,日子才能过下去。
鲁定公还不满意,继续问:“一言丧邦,这话对吗?”孔子还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俗话说‘我也没觉得当国君有多享受,不过看到我说的话没人敢违抗,还是有点开心’,如果您说的话有道理,没人反对怎么不是好事?可万一您说的话没道理,大家还是不敢违抗,那不成了“一言丧邦”吗?”
这时鲁定公还是傀儡,没有“一言丧邦”的机会。所以,孔子算是贵族、寡头和国君间的骑墙派,希望哪边都不得罪,各方和平共处,把周武王、周公开创的政治局面维持下去。
但按后来的历史潮流,往往是国君物色到了肯不计后果地给自己卖命的底层士人,比如魏、楚、秦通过变法消灭寡头家族,削弱贵族阶级,建立中央集权。有些战国君王也是从春秋寡头变来的,比如瓜分了晋国的韩、赵、魏三家,以及在齐国成功篡权的田氏。走到这一步的国家,最终组成“战国七雄”。鲁国“寡头共和”的根子太深,谁也改变不了,所以越来越弱小,最后被楚国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