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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 我没有什么人设

2020-09-25新闻14

余秀华: 我没有什么人设

余秀华: 我没有什么人设

诗人余秀华最近又上了热搜。在视频平台读诗、讨论诗歌的尺度,继而怒怼键盘侠……或许,余秀华的这种“网红”体质,在于她的真性情与敢言。就像她在诗里所写的那样,“我只是耐心地活着,不健康,不快乐。唯一的好处,不虚伪。”

近日,余秀华受新经典文化之邀,携新版《月光落在左手上》做客北京雍和书庭,畅谈网暴、女性、婚姻、诗歌等大家关注的问题。自言白酒能喝两斤的余秀华率真直爽,妙语连珠。对于人们给她贴上的“农妇”“脑瘫女诗人”等标签,余秀华回应说:“所有的标签都是错误的。”

谈及诗歌的价值,她说:“不断地书写,不断地进步,这才是一个人的价值。不管你做什么,进步是唯一的价值,其他的都不叫什么价值,无所谓。”

所有的标签都是错误的

读我的诗,请忘记我所有的身份

五年前,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以迅猛之势刷爆朋友圈,诗人余秀华横空出世,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在沉寂了二十多年的中国诗坛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前半生几乎从未踏出横店的余秀华,相继出版了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我们爱过又忘记》和散文集《无端欢喜》等多部作品。凭借着饱含生命激情和张力的诗歌,余秀华几乎拿遍了整个诗歌界、出版圈的重要奖项,让一度冷门的诗歌,重新进入大众视野。《月光落在左手上》是余秀华的处女作,近日推出了全新精装版,收录了余秀华诗作140余首,包括十余首新作,另收入了记录诗人生活和创作环境的全彩图片。据悉,余秀华的作品英文版已授权美国出版公司,预计将在2021年9月上市,由企鹅出版集团发行。

余秀华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出生时因倒产导致脑瘫,6岁才学会走路;第一本诗集出版后不久,母亲就被查出肺癌晚期;她19岁嫁人,却走过了一段极为痛苦的婚姻。2015年,她离了婚,很多年轻人为她追求自由的勇气而叫好。她叹息命运不公,又勇敢地直面这些不幸。她的经历被拍成了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斩获了国内外多项大奖。

有人如此评价:“余秀华怕风怕水,怕60岁还没跟丈夫离婚,怕被命运甩下来粉身碎骨;她又不怕脑瘫不怕蜚语,不怕被说成荡妇,不怕背负义无反顾凋残的孤独。她是渔网网住的小鱼,婚姻是网兜,困住她扯淡的人生;她是荷叶的一尾游鱼,诗歌是空气,让她不至于窒息。”

也有人形容她是山沟沟里飞出的一只高歌的凤凰,先天残疾没有削减她的锐气,反而给了她执着追求生命质量的胆气,敢于跟桎梏中国两千年的旧思想抗衡。

然而,伴随着余秀华的名字一起闯入公众视野的,还有人们给她贴上的“农妇”“脑瘫女诗人”等标签。对此,余秀华表示:“所有的标签都是错误的,带着一种歧视。”余秀华说自己的身份顺序是女人、农民、诗人。“但是,如果你们在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

很多人说我写的不是诗歌

我无所谓

余秀华从出名时即是追捧与质疑伴随,也一直承受着“网暴”,很多人因残疾、容貌等等讥讽余秀华,余秀华的态度就是无情地怼回去,对于自己总是“骂人”,余秀华的答复是:“我没有骂人,我骂的都不是人。”讽刺的是,她在网上激烈地怼人,结果微博粉丝还涨了近20万。

在余秀华看来,网暴是社会人心浮躁的一个具体体现:“很多人第一是不愿意思考这个事情到底是他做得对还是我做得对,第二他没有思考的能力,归根结底还是人心的浮躁和读书太少,所以,我还是劝大家多读书。诗歌有净化人的心灵的作用,像我这么污的人都可能被净化,何况是你们这些没有受过污染的心理,要相信自己会做一个更好的人。”

还有人质疑余秀华诗的价值,认为她是被炒作起来的,余秀华人设的火的程度,超越了她的诗歌价值本身。

对于这种质疑,余秀华更是显出无所谓的态度,说起人设,她说:“我的人设是从没有人设开始的,所以基本上我在人设这方面没有任何负担,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他们管不着我。”

至于她写的诗歌是否有价值,余秀华说“我觉得是有的”,很多人认为诗歌是小众话语,可是余秀华的诗却受到大众喜欢,所以余秀华说自己的身份很尴尬,“他们觉得诗歌是小众话语,好像喜欢的人越多,它的价值就越低,这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所以我的身份不管是在大众面前,还是在诗歌圈子面前,都是很尴尬的,所以很为难。不过我觉得无所谓。诗歌好才是价值所在,而不是被谁认可才有价值。你在这个过程里不断地书写,不断地进步,这才是一个人的价值。不管你做什么,进步是唯一的价值,其他的都不叫什么价值,无所谓。很多人说我写的不是诗歌,那就不是,反正有人喜欢,随便叫什么都可以,因为唯物定论,就是这个道理。反正我无所谓,我没有什么人设。”

我这个身体真的是

对不起我这么好的灵魂

对一首诗歌,不同的人往往有不同的解读,余秀华认为,解读越是不同,恰好越说明这首诗歌是优秀的,如果所有人解读都是一样的,那说明这个诗是失败的。“因为诗歌的存在就是语言的艺术,中国的语言,每一个词语在不同的语境里的语法和意义都不一样,而诗歌的解读千人千变,你怎么读这个诗歌,这个诗歌就是你的;他怎么读这个诗歌,这个诗歌就是他的。诗歌不是一个人的。很多人喜欢诗歌是因为他们读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部分,所以什么样的东西能产生共鸣和共情,是因为读的人总是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读到不同的东西,这是一首诗关键存在的部分。而很多诗,像那种‘我爱你、我爱你,好像白云你好白’,这种诗歌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一首诗完成后,余秀华说作为作者本人,她也无法评价别人的解读是否正确,“有研究生以我的诗歌写论文,给我发信息说余老师我解读的对吗?我说这个东西是你的,不是我的,对或者不对,它都是对的,和我无关,我只是把这个东西写出来了。”

余秀华说自己不会教人写诗,因为“很多人说诗人适合和神对话,是神和人间的传递者,它是一个天使,怎么可能把一个凡人叫做天使呢?所以你要自己是天使,才可能去教别人。”

在现实中,余秀华的生活有种种不自由,但在诗歌中,她可以抛开这些,尽情倾吐对自由的向往,对于爱情的渴望。就如她所说,“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也因此,余秀华说,选择做一个写作者就意味着崇拜自己的灵魂,意味着要毫无保留地把你的灵魂的东西展现给这个世界。“选择作为一个诗人,本来就意味着牺牲。你要舍得。”

而这种展现,在余秀华看来,就是牺牲,“意味着你要接受挑衅,你要接受攻击。中国人讲的易经是阴阳学,刀锋和刀背都是正面和反面,有刀锋就会有刀背,它是互相的,阴阳结合。一个人的生命是波峰,一个人的什么东西都是两方面的,虽然我懂得这个道理,有时候也会觉得我这么好你都不喜欢我,你有病啊(笑)。我这个身体真的是对不起我这么好的灵魂。”

成名之后最大的成就

不是名利而是离婚

成名之后余秀华的生活发生巨大变化,她说自己有了一点小名气,一点小钱,“这个让我觉得挺开心的。我开始也觉得名气无所谓,后来觉得名气可以带来金钱,那说明名气还是有点用。我不是特别看重名气和钱,因为我也不用穿很好的,不用吃很好的,有钱也花不出去,所以我还是看得很淡,但是你不知道命运,也许以后用钱的地方可能很多。”

对余秀华而言,成名之后最大的成就不是名利,而是得以离婚,“我太开心了,我对婚姻深恶痛绝,我可能比较负面,我是对婚姻没有好感,我对婚姻是恐惧的,并且是厌恶的。”

相比于婚姻,余秀华更为看重亲情,在她第一本诗集出版后不久,母亲就被查出肺癌晚期,母亲的去世,余秀华说自己的世界坍塌了。“母亲在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是非常关键的存在,她是你生命的基石,这个基石并不一定使母女关系融洽美好,但哪怕母女关系是仇敌,母亲就是你生命的基石,所以她的离去,就是你的世界缺了一块。”

最近五年对余秀华来说并不容易:“很多东西补不了,它是一个空洞就永远是一个空洞。就像我们的生命里,本来出生的时候是满满的一个世界,慢慢的被掏空。我五年中,妈妈死了,外婆死了,我失去很多亲人,就觉得世界一点一点消逝了,他们死掉等于你的生命死掉了一部分,等你生命的某些部分都死亡了,你也就死了。我们从出生到死亡,是生命被掏空的过程,你肯定会死的。没有掏空之前,像我,想死都死不了,喝酒也死不了,怎么也死不了,非要等到你的生命被掏空只剩下躯壳,这个人才能死了。”

现在的亲人中,让余秀华骄傲的是自己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他把自己保护得非常好,他的大学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我儿子,非常低调,这是我特别骄傲的一点。”

余秀华说儿子平时不常上网,但关注了她的微博,“我不知道他的微博名字,他也不告诉我,我无所谓。现在不是我帮助我儿子,而是他来劝我。比如有一次我喝酒,喝到急诊室,去年也是喝酒喝多了,进了三次急诊室。我今年就不敢在家里喝了,又怕被搞到急诊室,那丢人可丢不起。都是我儿子陪着我、安慰我,我对我的儿子太放心了,他的成长我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把他培养成一个大学生,这也是我值得骄傲的地方。”

现在可以到处游走

自己也并没有快乐很多

今年大热的《乘风破浪的姐姐》让独立女性成为热点,问余秀华什么是独立女性,她的回答是经济独立和精神独立,“它们独立了,才能成为你在社会上自信、不恐惧的一个底气。很多人说我没有钱,没有钱没有关系,只要你精神独立,精神独立的女人首先就勇敢,勇敢的女人一定会挣到钱。经济独立的女人,看经济怎么来,如果经济是男人给的,这不叫独立,这叫寄养。自己挣的钱才叫经济独立。这两者会互相影响,人格独立会产生经济独立,经济独立也会上升到人格独立,所以一定要自己独立起来,不管有没有男人,你都是可以自我满足的一个个体。所以两性关系在这里是合理的和公平的,像我有很多朋友,她们和男人离婚以后就埋怨,这是特别可怕的现象,我当时特别恐惧。当然在我们家,很多人说是我老公养活我。不是,是我父母养活我,甚至是我父母养活我和我的儿子,我老公基本上没有参与这个过程。”

余秀华不久前的新诗也引发了争议,对此,余秀华回应说,她冒犯的是社会上的一种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观念,“现在社会虽然到了这个阶段,很多女性经济独立了,人格也独立了,看着好像不需要男人养活,但是她同样要面对男女矛盾。传统观念中女性是被动的,你如果往前窜,他会觉得被冒犯了,会觉得男性的主动权被侵犯了。过去都是男钢女柔,女人要柔情似水,女人一旦成为火焰,有人就害怕会烧到男人。”

热闹背后,余秀华还是要面对日常琐事,生存的艰辛、人生的痛苦和焦虑。每次外出,余秀华都是独自一人,常常因为腿脚不便和身体虚弱而摔倒坐在地上。或许也因此,她在网上怼人,她的倔强,也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武器。余秀华坦言,虽然前半生的自己未能走出横店,但相比现在可以到处游走,自己也并没有快乐很多,“人们常说,一个人的空间是他心理的空间,而不是生活的空间,你在痛苦的时候,不管跑到什么地方,你都是痛苦的,你快乐的时候,在任何地方都是快乐的,所以环境对一个人本质的影响会很少,你看世界的眼光和你反馈给世界的态度非常关键。所以我觉得心理是最重要的,现在我的生活空间快乐,我的心理没有快乐,这是非常惭愧的事情。”

文/本报记者 张嘉

供图/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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