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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故事|保障兵老张,20年前曾是一名主发射号手

2020-07-19新闻9

主发射号手

■胥家豪

“嘟嘟嘟,起床!”清晨,老张踩着号音走出帐篷,第一个站在连长面前。连长低声对老张说道:“班长,晚上又没睡好?”“四点半就醒了,睡不着啊。”老张苦笑了一下。

整队报告完毕,连长大步朝队列迈去说道:“上午机关组织流程考核,火力单元的号手不出操了,利用开饭前的时间温习温习,其他单元做好阵地上的保障。”连长扫了一眼前排,顿了顿继续说:“老张你负责一下。”“是!”老张的声音震落了身上的露珠。虽然练习了20多年的答语早已内化为本能反应,但刚才的命令却像在他心里扔了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老张所在的一连是全营标杆,专业最好的号手都集中在了这里,全部是上士以下,甚至还有一个二年兵。老张跟着值班员的口令开始跑操,第一圈的时候还行,到了第二圈,队列里的年轻人慢慢提起了速度,老张的肺轰鸣起来,他深吸几口气,加快了脚步。三圈跑完,老张悄悄抹去头上细密的汗珠。

考核快要开始,老张把保障工作安排妥当后,立刻换好装备,朝哨位一路小跑,准备接早上第一班岗。

“班长,你这是来干啥了?”哨兵看到全副武装的老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站岗啊,你快回去吃饭吧,饭在保温箱里。”老张边说边拿起岗哨记录本,签下自己的名字。

“轮谁也轮不到您站岗啊,快回去吧,这班岗我一起站了。”哨兵握紧了手中的枪。

“去去去,别给我添乱,哪有当兵不站岗的?你快回去吃饭,吃完抓紧把昨天的那本题库再看一看。”老张催促道。

看着哨兵远去的背影,老张抖抖身体,挺直腰板,握紧了枪。以前列装老型号导弹的时候,他从没有下过主发射号手的岗位,演练的时候自己永远是站在演训场上接受考核的人员,自然没有站岗的机会。现在列装的新型导弹,更换了电路模式,简化了规程。老张干的专业被整体取消了,自己开始和徒弟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学习。面对新武器,小伙子们一个个冲在了前面,每次考试都把自己甩到后面。老张看着他们一个个走上了火力单元的号手岗位,却也只能望洋兴叹。

老张把自己安排在第一班岗,就是为了能在哨位上看看号手们的考核情况。看到发射车旁矫健的身影,老张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二十年前,他刚刚走上发射号手的岗位,每天疯狂地学、玩命地练,恨不得睡在发射车旁边,生怕别人超过自己。这次岗位调整,连里把老张调整到末端专业,还让他当车长,老张理解连长的心思,怕自己落差太大,适应不了,给个台阶铺垫一下。可是同专业的小伙子看一遍就记住的考题,自己是记了忘,忘了记,进度十分缓慢,在车长的位置上是如坐针毡。

转眼间,第一阶段的考核就要结束了,老张回过神来,忽然感觉腰部一阵刺痛。腰椎间盘突出这个老毛病又犯了,老张总是安慰自己,老天还是成全自己的,腰椎间盘突出的地方正好避开了主要神经,每次发病时的疼痛还能忍受。

“班长,时间到啦,您快回去歇着吧。”一回头,下一班岗的哨兵已经站在身后。

“该是多长时间就是多长时间,你们不要照顾我!”老张扭过脸去。

“班长,您就别难为我了,快快快,交岗吧。”哨兵说着帮老张解开装具,将他“推”出哨位。

老张在回宿营地的路上遇见了刚刚参加完考核的小伙子们,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讨论考题,遇到拿不准的还相互争论起来,兴奋极了。老张却放慢了脚步,落在了人群后面,尽可能不让他们的声音进入自己的耳朵。以前每次考完试,老张总会众星捧月般被围在中间,大家听他讨论专业知识,眼里满是羡慕。现在遇到这种事,老张总是悄悄避开。

回到帐篷里,老张刚拧开水壶,营部参谋急匆匆地跑进来,说营长请他去一趟。老张立刻放下水壶跟着他走了。到了营部,只见营长带着几个技术骨干蹲在地上,围着一台上级配发的新装备直摇头。

“老张,快来看看,下午就要上场考核,这家伙突然趴窝了。”看到老张来了,营长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哪里出了问题?”老张快步走向装备,询问技术骨干。

“元器件都测过电了,都是完好的,可能是线路出了问题。”技术骨干扬起手中的电笔,“可怎么也找不到线路上的断点。”

“老张,你以前是搞电路的,你快看看咋回事,能不能修好。”营长抹了一把汗,焦急地问道。

“把咱们手头上有的电工装备都找来。”老张不慌不忙地打开电路盒,仔细端详着里面错综复杂的电路。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营长眼睛一瞪,冲在场的人喊道。

老张以前学过几年发射车电路维修,虽然装备不一样,可电路却还有相似之处。他搬了把小凳,每一个接头、每一段线路逐个检查。看着这些线路,老张深感现在装备更新换代太快了,就这么个一人高的装备,里面却采用了高度集成的电路系统,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到了饭点,徒弟把饭菜端到老张身边,老张摆摆手,饭菜就一直放在桌上,直到冰凉。汗珠流淌在老张和营长的脸上,老张的手微微颤抖,断点依然没有找到,距离考核的时间越来越近,老张加快了动作。突然,老张手中的电笔跳了一下,老张瞪大眼睛,紧紧捏住那根电线,源头终于找到了,老张用二分法一段段地排除,最后将断点锁定在一根支路上。

“就是这个地方,赶快找一根线换上!”老张歪着身子想站起来,腰却钻心的疼,只得一屁股又坐回去。营长连忙扶起他,技术骨干按照老张测定的部位更换电线后,装备终于有了反应。营长来不及说话,重重地拉住老张的手摇晃了两下,带着装备冲向演训场。看着修好的装备渐行渐远,老张笑了笑,没有说话。

考核圆满结束,营长说晚上大家可以休息一下。老张走进学习帐篷,一多半座位上已经坐上了加班的战友。看着小家伙们有的嘴里念念有词,有的在奋笔疾书,眼前的景象彻底激起了老张与这些年轻的小家伙一决高下的心气。他坐下来,拿出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下:“主发射号手。”

“实战”中成长

■韩 光

列兵肖强分到某连一班后没多久,他便发现班长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为这,他可没少吃苦头。

来连队后第一次障碍考核,成绩平平的肖强那几天训练格外认真,满心地想拿个好成绩。谁知考核当天,班长以“摸底”为由组织全班先模拟考了一遍,体能消耗殆尽的肖强正式考核时咬着牙才考到及格,班里其他人的成绩也都打了折扣,全班成绩在连队里倒数。肖强不懂,班长为了让大家吃苦头,不惜赔上班里的荣誉,到底图啥?

训练时,肖强蹬空崴了右脚,痛得下不了地。班长蹲在地上瞧了瞧,就叫来两个战士左右架住他,两手突然攥住了他的脚脖子。可能是班长的手劲太大了,肖强疼得大吼大叫,右脚拼命地往外拽,想挣脱班长的大手。

“你就这么脆弱!”本来就是黑红脸膛的班长,此时脸上不但积满了乌云,还电闪雷鸣的。

肖强从心底里怵班长,只好忍着,汗珠子从脸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只听“咔吧”一声,骨头复位了,然后班长又从口袋里拿出膏药给肖强贴上。

“只能休息两天,然后正常训练。”班长丢下一句话就走了。肖强更加认定,班长就喜欢“折腾”自己。

两天后,正巧是实战训练课目,一班受领的任务是两人一组端碉堡。班长把肖强留在了自己的组里,肖强对这个决定很满意,班长是特战高手,端碉堡从无败绩,自己跟在班长身后学习就行。

战斗开始前,班长板着脸说:“你是小组长。”

“班长,这恐怕不妥吧?”肖强茫然地看着班长。

“这是组织研究决定的,我无权更改!”班长说得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这是他擅自做主的结果,还拿组织压我。肖强虽明知是怎么回事,但事已至此,请教破敌之策要紧。

“班长,你有什么打算?”心里没底的肖强想向班长讨主意。

“我现在是你的组员,你指挥我干啥,我就干啥!”班长表情显得十分轻松。

瞧班长的架势,他是要当甩手掌柜的啦。肖强心里下定决心,他想看我的笑话,我决不能让他得逞!

两个人都灵活地运用战术,像幽灵般地飘到了独立树旁,就地隐避好。“观察地形,1号方案。”肖强向班长比划了几个手势。

其实,这里的地形地物,在出发前肖强在沙盘上早已了如指掌。在利用微型红外线望远镜细察了实际地物后,他觉得采用左右夹击的方式就能如探囊取物般端掉碉堡。这次行动也太容易了吧,肖强甚至感到有点不过瘾。可就在两人准备跃起时,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是“敌人”的两个游动哨向这边走来。

也好,先按兵不动,等游动哨走远再出击!于是两人又趴了回去。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在独立树附近来回地照着。时间似乎停止了,肖强浑身肌肉紧绷着,一动也不敢动,汗水从脑门上像蚯蚓般地爬了下来。

游动哨刚刚离开,旁边的班长突然把一段干树枝压断了,“咔吧咔吧”的声音在静夜里听得格外清楚。“有情况!”“敌人”的游动哨又折回身来。在引开敌人和端碉堡两个任务之间,肖强下意识地选择了更轻松的前者。正当肖强准备迎击“敌人”时,班长却抢先出击了。消灭“敌”碉堡的任务,只能由肖强来完成了。

别无选择的肖强匍匐着向碉堡一点点挪动,班长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不用问,他准是将那两个“敌人”消灭了。他冲着班长打了个手势——表明还是1号作战方案。班长却用手势告诉他,让肖强当狙击手。

为啥要采用这个难度大的战术呢?就算这样,也应该由他当狙击手更合适呀?我要不要以小组长的身份命令他呢?

就在肖强犹豫时,班长又擅自行动了,他箭一般地冲到“敌”碉堡正前方,对着碉堡就是一枪。“哒哒哒!”碉堡里的“敌人”开火了。肖强快速地锁定了“敌人”头盔上的感应器,扣动了扳机,可打偏了。

“稳住神!再来一次!”

肖强深深地吸了口气,狂跳的心才算恢复了正常。

“哒!哒!”班长不顾危险对着碉堡又连开了两枪,而且是单发,故意引诱碉堡内的“敌人”朝自己多次开火,这样给肖强的反应时间就长了点。

这次一定要消灭“敌人”。肖强再次扣动了扳机。从碉堡里冒出了一股红烟——任务完成。可就在他准备振臂高呼时,却发现班长的头盔也冒出了红烟,班长“牺牲”了。

“班长,要是左右夹击的话,你哪会……”肖强的声音变得有些呜咽。

“打仗不是纸上谈兵,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你要有能力应付任何情况。”

肖强使劲跺了下右脚,给班长敬了个军礼,他终于明白了班长的苦心。班长的手法真厉害,果然只用了两天,“我一定要像班长那样,在战斗中快速地成长起来……”

退伍日历

■北 乔

换上夏常服,李斌心里就开始盘算着退伍的事儿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是兵总有脱军装的时候,只是早晚而已。再说了,李斌是个明白人,心里亮堂得很,服役期几年前就结束了,这义务嘛也算是尽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没几个兵心里不估摸着留队的名额。

李斌这兵当得再平常不过了,没啥荣誉,也没犯啥丢人现眼的错儿。从列兵到中士,稳稳当当、平平淡淡地扛过来了,他是个肩上没啥担子、名下没啥职务的老兵。对这事,李斌的底气倒挺足,他总说,没有一大帮子老兵衬着,光是靠光杆司令也没啥用,这部队总得有老兵才行,要是都成了干部那不乱套了。

指导员找李斌了解他走留的态度时,李斌一点弯子也没绕,有啥说啥。指导员说:“想走也不是什么坏事,组织会充分考虑你的要求,尽量满足你的。”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时,李斌满不在乎地觉得,这部队有啥待头,早走早好,这边宣布退伍命令,我那边就收拾走人。现在知道自己退伍十之八九了,心里头又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这晚上,他一夜没睡好觉,床板吱呀吱呀响个不停。想想自己为啥当兵,再想想自己当兵的这段日子,遗憾倒多了起来。一夜之间,李斌发现留下来也挺好。看来,“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话一点不假。想归想,李斌并没有打消退伍的念头。

当兵的日子不多了,把军旅生涯这句号画得圆满点,也不至于以后想起来后悔。李斌找了本日历搞起了退伍倒计时。虽然这法子不少老兵在用,但大家都是悄悄的。李斌自然也是秘密行动。

真正变样的是李斌的表现。

他好像又回到了新兵的“阵营”,吃饭时他草草地扒两口饭,抢着到岗上把哨兵换下来。训练场上他又成了小老虎,有个什么公差勤务、临时任务的,他都第一个报名。遇上新兵和他争,他一板脸,“你是新兵,机会多着呢,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弄得新兵直跟他翻白眼。

以老兵身份自居的时候也有。有了闲空,他就这班遛到那班,逮住新兵就教导一番,内容也不外乎当兵不容易,得好好干,珍惜当兵的这段日子,别让自己以后遗憾之类的话。碰上了不上进的兵,他也来气,“不听我的话,有你想起来哭的时候,你等着瞧吧!”

日历上还剩下几个数字没划,李斌请了一天假进城,忙着买衣服、鞋子、大皮箱,采购土特产。离家这么多年得好好打扮打扮,毕竟自己是来自首都,不能土里土气地回家。

跑了一整天回到班里,李斌刚想喘口气,歇歇神,手里拿着日历本的班长对他说:“指导员说让你回来到他那儿去一下,有点事和你说。”都到这点上了,还有啥说的,不就是让我退伍的事儿,李斌把东西往床底下一塞,就去了。

“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组织上的意思是……”指导员拍着李斌的肩膀说。

“我要求留下!”李斌没等指导员话说完,“我现在才发现我这兵瘾还没过足,指导员您放一百个心,我李斌保证好好干。”

宣布退伍命令那天,名单上果然没有李斌。那天,他猛然间觉得自己当兵的岁月才开始。

天际一颗星

■冯 斌

高原离天很近,每次声响传得都极远,偏我嗓门又亮,声如咆哮,战士们都叫我“哮天犬”。

你没猜错,我是高原哨所的一条军犬。

有了这大嗓门,我当仁不让地成为边防连啦啦队的“队长”,当然是光杆队长,因为这儿兵很少。边防连的3号哨所和林场的卡站满打满算9个兵,篮球比赛都凑不够人数,每每都拉上我这条大名鼎鼎的军犬当外援。虽说阵容寒酸了点,可队友们和我冲锋陷阵,身姿怎一个奋发了得,看——球挥洒出漂亮的弧线,我的尾巴也不觉摇晃出幸福的形状。

高原哨所停驻了太多风景。一到冬天,这儿的兵眼睫毛上都凝着冰晶,面膛被冻得通红。那一刻,我好心疼他们——不像我还有满脸毛,能遮挡风雪。我还见过来高原演出的文艺轻骑队,嗓音像银丝线。她们扛着高原反应演出,像极了绽放的雪莲。那天我欢呼叫好,口涎纷飞,嗓子都哑了。

这就是我,这就是边防连的3号哨所。

这里最让我亢奋的便是夜半哨声。深夜时,“嘟——嘟嘟……”一响,紧急的哨声直直闯入我的小卧房,我就立刻竖起天线般的耳朵,捕捉这阵急促的哨音。虽然隔着房间,但在哨音的每一个间隔里,我都能勾勒出战士们整理被装的画面,在每一声响动声中,都能触摸到作战靴“嗒嗒”触地的节奏。这声音清晰到神经的每个纹理都颤动,简直比世间所有声响都动人。

大雪又封山了。

大伙把剩余不多的肉分给了我,我又于心何忍呢?胃就是这时候饿坏的。胃反酸时,战士大杨就给我灌小苏打水、喂面起子,很快抑制住了胃酸。

我感激他、钦佩他,并发誓要报答他。那次巡逻,不期然林场着起大火,他扑进烈焰中抢救设备,出了火域后,才发现枪遗落在火势中央。我拔腿就奔进火焰中,顾不得疼痛,叼出了他滚烫的枪。那一刻,他抚摸着我的头,眼里泛着泪花。

可是,如今再也听不到他的话了。又一次林场起火,他奋不顾身闯入火海施救,因为风向突变,被一股猛然蹿起的火舌击中。他倒下时,没力气说出完整的话。我急疯了,用嘴拖着他的衣领却无济于事,望着他嘴唇艰难地翕动,却无法读出他的唇语——那可是他的临终遗言啊!我急得泪水滚滚而下,沾湿了满脸的毛。

我常做关于他的梦,梦到他孱弱的唇语。醒来却只能淌着泪陷入关于他的回忆中。他总和我讲他的心事,我极认真地倾听,眼窝渐渐发潮了。“把我当知心朋友就好了。”我心底默念着,并想着和他永远并肩战斗下去。

可他却永远离开了。听战友说,他化作了天际的一颗星,于是哨所的夜晚多了这样一帧画面:星空下,一只半蹲的军犬,定格在天地寥廓处。

浩瀚黑夜,因为星空而不孤单。凝望着星辰,我仰面而泣,呜咽不语。我觉得我离大杨真的很近很近,我对着天际狂吠不止,期望他能听到我的声音。

#国内军事#老张#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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