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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佩荣:少年读史多怜悯,中年读史多恐惧,我们如何向历史请益?

2020-09-24新闻17

历史记录已经发生的事。既然已经发生,就有真假可言。

但是,谁来决定真假呢?

01 历史难免偏狭性

历史是后人所记,记时必有选择,有选择就有价值取向在其中运作,只是记的人未必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譬如我们常说,“一部二十五史都是帝王史”。帝王固然重要,在帝制时代尤其如此,但是在今人看来,未免褊狭了些。

今人又如何?

在一个自由写作的时代,传记体裁的作品常以“为历史留下见证”为口号,但是留下的往往是“扬己抑人”、“以自我为中心”的煽情文字。

有句话说,“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覆国之臣不可言忠”。

因此,凡是具有类似背景的“帝王将相”所写的自传或传记,我是一概不看的。

人生大可不必在“勇”与“忠”上争,因为大势所趋,只能徒呼负负,“天道宁论”四字足以概括。

人生要争的,应该是摆脱时空条件、超越关怀眼神、可以自行负责的“个人生命”。

这种个人生命不论在治世或乱世,在顺境或逆境,都可以发展出特定风格,决定自我生命的意义。

02 宝库与舞台

不过,历史纵使褊狭,总算留下了一些资料,成为我们寻根的宝库。

为了建构自我生命的内涵,我们需要参考其他人在不同时空中的表现。

因此,历史对每一个人都是充满吸引力的舞台,它给每一个人的启示都是无穷无尽的。

在“知、情、意”方面,历史能帮助我们回溯根源,以便较深入地了解眼前的处境。

历史不会重演,重演的是类似的遭遇;若是熟知历史,应该可以逢凶化吉。

即使不计较这些,念历史也能带来知性的探险与成长。

看着历史人物一步步走向对他们未知而对我们已知的命运,是会孕生“造化弄人”之感叹,还是“性格主宰一切”的体会?

也许令人印象鲜明的竟是气数与时运吧!

傅佩荣:少年读史多怜悯,中年读史多恐惧,我们如何向历史请益?

03 怜悯与恐惧

不仅如此,历史还有抒发情感的作用。

我们观赏戏剧、阅读小说时,自然会在各种角色与人物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

这种情形在人面对“悲剧”的时候,表现得尤其突出。

所谓“悲剧”,并不是剧情悲苦、赚人热泪,而是指事与愿违,尤其是“人生终究难免一死”的残酷事实。

亚里士多德说,悲剧的作用在于激起观者“怜悯”与“恐惧”的感受,从而洗涤、净化心灵。

我们念历史时,不正像是在观赏一幕由无数古人在时间的浩然长流中,联手演出的人性悲剧吗?

少年时期读史,怜悯之情较多;中年以后读史,则恐惧之情占了上风。

年轻的理想主义者还会感叹:真可惜!

中年以后的现实生活,则使人屈服于恐惧,认清了原来自己也是历史上芸芸众生之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英雄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平凡之辈?

因此,得意时,不妨收敛自谦;失意时,也不必过于怨尤。

倘若念了历史而不能胸襟豁达,未免少了些慧根。

傅佩荣:少年读史多怜悯,中年读史多恐惧,我们如何向历史请益?

04 过去与未来

进而应该思索的是:我们应该如何抉择自己的人生方向?

这就牵涉到未来。

过去与未来,本就是生命的双向,辐辏于现在的自我身上。

我如何理解过去,将会左右我对未来所投射的远景。

历史在此与哲学相辅相成,就是必须设定“人生意义”,以此作为评价的标准。

每一位史学家都会选择一套解释系统,每一个历史读者也会由过去学到一些心得,来分辨“怎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有两句诗常常被引用:“不信青春唤不回,不容青史尽成灰”,颇能反映一种壮志豪情。

但是,青春唤得回吗?青史不成灰吗?与其徒生无奈的悲情,不如把握当下的自觉。

当下的抉择一样会成为明日黄花、过眼云烟,但至少那是自我的意志在运作;纵使结局“事与愿违”,也不能否定我曾有此愿、曾为此努力。

不妨说,历史是为每一个活着的人而写的。

我们能否由之受益,在“知、情、意”方面得到启发,建立一套人生观,则是责无旁贷的个人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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