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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逢乱世,不识时务者成畸人

2020-09-05新闻15

老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中国古代朝代更替或不同派别争权的动荡时期,那些“识时务者”往往能够抓住机会攀登高位、功成名就,成为一代英雄豪杰。

然而,历史上也总有一些不那么“识时务”的人,他们才能出众却不愿随波逐流、屈服于权贵、行为异于常人,常常受到打压、仕途不顺。于是,他们的言行在世人眼里总显得怪异,他们也成为被人不理解的另类。日籍华裔历史作家陈舜臣把这类人称作“畸人”。

《中国畸人》中包含了陈舜臣为中国历史上八位特立独行的畸人所作的小说传记。虽说是传记,但陈舜臣并没有事无巨细地描绘这些畸人的生平,而是抓住他们身上最突出的矛盾点,道出他们究竟畸在哪里、因何而畸。

这八个人包括阮籍、孔融、王戎、葛洪、陶弘景、万宝常、王翰和杜牧,可以说是魏晋风度、南朝风流和晚唐风韵的代表人物。他们都生在古代政权更替或矛盾尖锐的时代,又往往拒绝了“顺势而为”,在表面的风度、风流、风韵之下,都藏着无法排遣的苦闷、无奈和不自由。他们言行上的“畸”,正是他们无法超脱现实束缚而内心痛苦的反照。

“畸”是他们对抗世道的武器,也是他们坚持自我的保护壳。

在陈舜臣笔下,身为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因驾车至溪边无法前进而大哭起来。他所感叹的“无路可进矣!”,何止是眼前的路,更是他不愿为当权者所用的不自由的人生啊。

他对倭国奴隶夷奈说:“在这里倒是读书写字的人会被欺负,像你这种帮寺院铺瓦的人,谁也不会去欺负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不识时务”的上层知识分子承受的政治压力,比底层奴隶承受的压力更大,痛苦更甚。

夷奈和妹妹接受了被别人掌控的命运,过上了比在倭国物质条件更好的生活。而阮籍只能躲进纵酒无度的另类生活方式中,躲避权力的掌控。

同样以酗酒来逃避现实不如意的,还有“座上客恒满,樽中酒不空”的孔融。同为竹林七贤之一、位至司徒的王戎,没有选择酗酒,而是以酷爱清点收藏的怪癖传开了吝啬的名声,以此来保全自己。

阮籍、孔融和王戎,他们始终离政治太近、挣脱不开权力的控制,只好不约而同地用怪异行为来对抗当权者并保护自己。

相比之下,葛洪和陶弘景则远离乱世中的战乱纷争,分别投身于神仙之术和医药本草研究之中,尽力独善其身。

葛洪完全沉浸于仙道研究和写作,著述颇丰,几乎远离现实。陶弘景依赖当权者的支持为自己建立了三层楼的隐居之所,虽然要时常接待当权者的拜访,成为“山中宰相”,但第三楼的空间为他提供了隔绝世事纷扰、专心写书的独立世界。

如果说,阮籍、孔融和王戎以怪异行为对抗权力的控制,葛洪和陶弘景沉浸在研究和写作中远离战乱的纷扰,那么,万宝常、王翰和杜牧则是以故我的喜好掩盖地位的不自由。

万宝常从受过教育的官宦之后沦为被编入乐户的奴隶,他把好学的劲头用来研读乐理乐谱。虽因身份低微屡受打压,但他在音乐上的成就终于得到了广泛的肯定,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家境富裕的王翰,虽然进士及第却因门第不高不被贵族阶层接纳,仕途不顺。他毫不在意官场的竞争和他人的妒忌,宦海浮沉,始终故我,豢养大批名马和名妓,纵情享乐。

杜牧出身名门却家道没落,又怀才不遇,在“牛李党争”的官场完全不得志,内心苦闷,干脆流连青楼以图暂时忘却烦恼,终不免“赢得青楼薄幸名”。然而为了给弟弟治疗眼疾并养活弟弟一家,他毫不犹豫地收敛起放纵不羁的作风,踏实地去各地当官。他曾经的“扬州薄幸”,终不过是缓解内心烦恼罢了。

可以说,《中国畸人》中描写的八个历史人物,虽然各具才学甚至名声远播,却同样遭受超过常人的压力,各有各的痛苦、烦恼、不自由。他们以另类的行事风格,缓解和掩饰内心的痛苦。

遭逢乱世,身不由己,他们这些“不识时务者”最终都被时代逼迫成为言行怪异的“畸人”。他们虽然各有各的怪法,却都是时代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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