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陈浩洲
备受关注的劳荣枝涉嫌故意杀人、绑架、抢劫罪一案有了新进展。8月31日，江西省南昌市人民检察院对该案提起公诉，9月1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该案。9月3日，东方网·纵相新闻对话了劳荣枝家属委托的代理律师、北京市一法律师事务所律师周兆成。
周兆成表示，尽管在看守所劳荣枝提出拒绝家属委托律师，但家属由于见不到劳荣枝，所以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其真实意愿。他认为，对于劳荣枝的犯罪行为，司法机关一定要严惩，但她作为被告人应享有的权利也应给予足够保障，这些都需要辩护律师向法庭阐明。
据媒体此前报道，1996年到1999年，劳荣枝用"仙人跳"的方法，和男友法子英多地流窜作案，先后杀死7人。2019年11月，劳荣枝在厦门自己工作的商场被警方带走。
2019年12月，厦门市公安局向江西省南昌市公安局移交潜逃长达23年的命案逃犯劳荣枝，江西警方当日将劳荣枝押解回南昌。
（图说：厦门警方将命案逃犯劳荣枝移交江西南昌警方 来源：厦门市公安局官方微博）
纵相新闻：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家属委托的？目前劳荣枝案处于什么阶段？
周兆成：去年12月14日，我接受劳荣枝大哥劳官球的委托，担任劳荣枝涉嫌故意杀人、绑架、抢劫罪一案的辩护律师。
9月1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该案。9月2日，我第一时间与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取得联系，目前该案已经进入法庭审理阶段，相信法院很快将会开庭。
（图说：劳荣枝案委托代理书 受访者供图）
纵相新闻：目前有消息称，劳荣枝不想要家人委托的律师，你如何看待这个消息？
周兆成：接受家属委托后，我注意到南昌警方曾发布公告披露"劳荣枝曾经向公安机关提出，拒绝亲属与南昌警方接触，拒绝家人为其聘请律师，并申请法律援助"，但我和劳荣枝家属都无法确定，这是否是在羁押状态下的劳荣枝的真实意思。
目前该案已进入法庭审理阶段，我希望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核实清楚"被告人劳荣枝的辩护权问题"。只有把这个问题调查清楚，才能有效化解劳荣枝家属以及社会公众的质疑，真正落实法律对被告人合法权益的有力保障，充分体现我们国家司法文明程度。
辩护权是被告人拥有的法定权利，在案件审理过程中，被告人不仅可以自行辩护，而且也有权委托辩护人为其辩护的权利。只有通过辩护律师的有效参与和介入，才能保证案件无论在实体上还是在审理程序上都能够获得公正性，进而保障判决的客观公正性。
纵相新闻：劳荣枝家属为什么坚持为她聘请律师？
周兆成：劳荣枝20年前是一位青春靓丽、工作体面的小学老师，刚刚踏向社会，由于年龄尚小，家庭教育缺失，从而年纪轻轻就误入歧途，最终走向了"杀人女魔头"的不归路。我认为，劳荣枝家属之所以坚持聘请律师，就是源自家人对20年前在劳荣枝教育上"缺失"的无限内疚，同时也是家人不愿放弃她，血浓于水、手足情深的亲情体现。
此外，由于在庭审中控辩双方对抗比较激烈，代表国家对被告人指控犯罪的公诉人具有专业的法律知识，而被告人往往并不具备，所以两者的对抗就是不公平的。辩护律师的作用就是在制度设计上可以制约公诉人。而且就这一制度的存在来看，律师有着其他人并不享有的阅卷、会见、调取证据等权利。
纵相新闻：劳荣枝案为什么没有必要指定辩护？
周兆成：我国《刑诉法》34条的规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死刑，没有委托辩护人的，办案机关应当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为其提供辩护。
在侦查阶段，嫌疑人被侦查机关第一次讯问或被采取强制措施的时候，就有权委托辩护人，侦查机关应予告知；在审查起诉阶段，检察院自收到案卷材料后的3日内，也要告知这项权利；到了审判阶段，法院也是受理案件3日内，要告知这项权利。对于法律规定，公检法三部门不是"可以"而是"应当"告知，不告知即程序违法。
通过以上规定可知，只有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死刑，没有委托辩护人的情况下，办案机关才会指派律师为其提供辩护。在本案中，劳荣枝的家人早在案件的侦查阶段，就已经先后委托了两名律师为其辩护，显然南昌司法机关没有指定辩护的必要。
纵相新闻：对劳荣枝提起公诉后，你如何看待检方对她罪行的指控？
周兆成：由于至今没有获得辩护权，我还没有见到劳荣枝本人，也没有办法到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阅卷，所以无法了解她的涉案情况。
就司法机关目前公开披露的案件信息，本案还是有很多疑点。劳荣枝涉嫌故意杀人、绑架、抢劫罪，是否有确凿的证据指向劳荣枝？劳荣枝究竟是抢劫罪共犯还是故意杀人罪的共犯？劳荣枝有没有亲自参与杀人？劳荣枝与罪犯法子英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其参与犯罪有没有被胁迫或者被诱骗？这些疑点都需要相应的证据支撑。
《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三条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换句话说，只有被告人劳荣枝承认其杀了人，也有证据支撑，而且经过开庭举证与质证，才能最终被法院认定为有罪。
（图说：劳荣枝接受审讯 来源：央视截图）
纵相新闻：作为家属委托的代理律师，你后续还会做哪些工作？
周兆成：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享有辩护权，辩护权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最基本的诉讼权利。根据辩护权的行使方式，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辩护权分为自行辩护、委托辩护、指定辩护。
目前该案已经进入法庭审理阶段，下一步，我还是要代表被告人家属，积极与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沟通，争取早日核实清楚"被告人劳荣枝的辩护权问题"，只有这样才能依法保障劳荣枝的合法权益，同时化解家属以及公众的质疑。
纵相新闻：选择成为被告人家属的代理律师，你有哪些考量？
周兆成：我曾经代理过操场埋尸案等多个影响力案件受害人家属代理律师，此次作为被告人劳荣枝家属委托辩护律师，我也注意到外界存在一些质疑的声音。大家普遍认为，你怎么可以为"背负7条人命的杀人女魔头"辩护呢？
我始终认为，无论是被害人还是被告人，在案件办理过程中都需要专业律师的帮助，其合法权益都应获得法律的保护。而作为律师，依法依规代理案件是我的职责与使命。
我介入本案，一方面是想了解是什么原因导致劳荣枝20年前误入歧途，走向犯罪的不归路，同时，只有找到导致劳荣枝犯罪背后的原因，才可以真正意义上教育青年女性，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演。
另一方面，我也希望这样的大案全程能够依照案件的事实和证据客观、公正地审理，依法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权益。我们知道，"杀人犯"也是人，对于她的"犯罪行为"司法机关一定要严惩，但她作为被告人应享有的权利也应给予足够保障，比如说投案自首、坦白悔罪、积极赔偿等从轻的情节，以及作案动机、被害人是否有过错等细节，这些都需要辩护律师向法庭阐明。
另外，律师在不同诉讼阶段的适时介入，也会在案件事实是否清楚、证据是否充分、程序是否合法等方面给司法机关监督，从而保障案件可以办成铁案，不会让冤假错案发生。法治社会就在于它会按照法律和程序来定人的罪，这是对我们每一个人的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