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赵构,一个让后世人恨得咬牙切齿的皇帝,他对金国卑躬屈膝,不顾自己父皇和大哥,与奸相秦桧合谋害死了岳飞元帅,破坏北伐,使得南宋朝廷只能偏安一隅等等。以上是他为人所诟病的许多事情,但通过分析赵构一生当中的种种表现,我们会发现,他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宋高宗画像
我们先来简单回顾一下赵构的前半生:
宋徽宗的第九子,宋钦宗赵恒的弟弟,从小聪明过人,博闻强记,写得一手好书法。20岁自请第一次出使金营求和,毫不畏惧,据理力争,赵构表现出的强硬与气节以至于让金人怀疑他不是真正的皇子,于是金人要求换宋徽宗的第五子肃王来谈判,赵构得以返回汴京开封。当年冬天,金兵再次南侵,他也再次奉命出使金营,走到半路上被宗泽劝住,让他不要羊入虎口。随后金兵包围开封,在外的皇子只有他一人,于是赵构被任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负责组织勤王军队援助开封。
然后从这里开始,历史出现了拐点,赵构不再是那个强硬的康王了,他率领军队先移驻河北大名府,后又转移至山东东平府,而北宋的首都开封是在河南。于是靖康之变发生了,徽宗钦宗连同全部妃嫔宗室被一锅端抓回金国,赵构此时在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登基称帝,是为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登基之后的赵构日子并不好过,等于树起了靶子,招呼金人来打,于是三四年间他一路南逃,扬州、杭州、绍兴、宁波、舟山,甚至被金兵撵到海上坐船了。这期间,他不断向金国摇尾乞怜,恳求放他一条生路,甚至被金兵吓得失去了生育能力,之后又经历了“苗刘兵变”,唯一的儿子也死了。
靖康之变
然后我们把赵构当成一个普通人,根据这些经历来分析一下他之后种种的行为。
有一种心理精神疾病,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也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当一个人面临加害者的生命威胁时间过长时,在这期间加害者如果表现出一点对受害者的照顾同情,受害者往往就会对加害者发生感恩戴德的情感,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性、甚至协助加害人。斯德哥尔摩银行被劫持的人质后来都主动替劫犯辩护,甚至有一个人质居然嫁给了劫犯,这种心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让我们回到赵构身上,他被金兵四处追赶有如丧家之犬,每天都面临生命威胁长达几年之久,在这种情况之下,赵构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每当金兵给他喘息几日的时间,他就会无比感激,当一次又一次出现这种在他认为是恩赐的喘息之后,他彻底“爱上”了金人,于是他对金人有了好感,甚至主动帮助金人。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赵构不断的破坏北伐,反复主动乞和,直至最终成功,因为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已经成为了金人的“人质”了。当然,这只是我根据事实推测出的一个结论,但我觉得赵构肯定会有这种心理,毕竟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不是一个有很强意志品质的人。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其次,关于杀害岳飞,很多人都觉得赵构是怕岳飞把金国打跑,把徽钦二帝迎回来,他的皇位不稳。虽然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关于拒绝迎回徽钦二帝这一点我后面再做说明)。赵构之所以杀害岳飞,我认为两点最为关键,其一是宋朝统治者深入骨子里提防武将的观念,其二是赵构当皇帝后亲身经历过兵变,而第二点也正好印证了第一点。
先说第一点。宋朝建立之前是五代十国军阀割据的混乱时代,那个时代武将篡位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仿佛是天经地义的,后唐开始直到赵匡胤本人的上位,大同小异都是这个套路。因此赵匡胤建立宋朝之后,马上就“杯酒释兵权”,然后建立了一整套防范武将做乱的制度,大体上说就将兵权分为两部分,互相制约,精锐部队都放在首都及周边,有作战任务临时任命将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打仗的时候千里迢迢送过去战阵图形,将领要按图布兵,打完仗立马收回兵权,立有大功在军队中建立了威望的将领基本上不会有第二次领兵机会了等等。
黄晓明饰演岳飞
这种防备武人的观念传承了一百多年,已经深入宋朝皇帝的骨子里,赵构从小接受的教育,所处的环境都告诉他要提防武将,不能让武将掌控太多的兵权,那么当岳飞的军队、韩世忠的军队被民间号称“岳家军”、“韩家军”,国家的武装力量已经有私兵的倾向化了(在两宋交接这一时期,大部分军队事实上就是私兵),这时候赵构怎么可能容忍岳飞继续北伐而成尾大不掉之势。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们现在都知道地球是圆的,但古人认为天圆地方,天圆地方就是准则,或许再过一千年,人类发现,地球其实是三角形的,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种错觉。因此,我们不能作为有一千年知识储备的现代人,去苛责一个一千年前的人,同理也不能苛责当时的赵构,这就是历史局限性。
岳飞北伐路线图
再说第二点。在建炎三年赵构从扬州逃到杭州的时候,手下将领苗傅、刘正彦由于不满朝政,发动政变,逼赵构退位,所幸一批文臣武将起兵勤王,才使他得以复位;绍兴七年,发生了“淮西军变”,原刘光世手下将领郦琼、王世忠、靳赛等发动叛乱,杀死监军官吕祉等人,带领全军四万余人,并裹胁百姓十余万投降金人傀儡伪齐刘豫。这两次军变,使得原本就不信任武将的赵构,彻底失去了对武将的信任。于是会做人的韩世忠留下一条性命,赋闲养老,不会做人的岳飞直接被杀害了。
从我们后人的角度来看,赵构这是愚蠢至极,自毁长城。但如果我们设身处地地从赵构角度思考,假设你是赵构,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可信任武将,成人之后亲身经历了两次武将的严重背叛,你会如何选择?你能保证不会一口气把“中兴四大名将”全杀了吗?赵构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天纵奇才,皇位原本与他无缘,不过是机缘巧合被推上去的,说白了他只想安稳的当皇帝,即使是偏安一隅也无所谓。
中兴四将图
最后再说一下赵构为人所诟病的孝悌,即不管徽钦二宗的死活。无论是最开始不去援救开封城,还是阻止军队北伐迎回二帝也好,赵构只是做出了一个普通皇帝应有的反应。我们要知道,权力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还有一个是扩张性),而权力越大这种属性越明显。皇权正是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在无上的皇权面前只有两种人,自己和敌人,任何敢于触碰威胁自己权力的人都是要置之死地的敌人。
历史上因为权力而父子母子反目,夫妻手足相残的事太多了。例如:南朝宋刘劭和北魏拓跋绍弑父自立;李世民杀害兄弟,逼父亲退位;武则天为了掌权杀害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亲孙子;赵大、赵二烛光斧影等等。当年明月说过:“封建皇权是一种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且成瘾性极大,一旦尝试,极易形成药物性依赖,无有效方法自动根除,易复吸。唯一的戒除方法是死亡。”
影视作品中的赵构
事实上徽宗皇帝回来,对他皇位造成威胁的可能性也非常小,因为他已经迁都临安,手下的文武群臣也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徽宗皇帝乃至钦宗皇帝回来基本也只能安心的当太上皇,也就是我前面说的,为什么这不是杀岳飞的主要原因。但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危险,赵构为了手中的权力,也不愿意去冒任何的险,这其实是最普通最原始的人性。事实上,对于皇位没有威胁的生母,他是很积极并且成功地迎回了。普通人尚且经不起诱惑,屡屡出现为了骗保杀害亲生骨肉的惨剧,更何况赵构面对的是皇权,所以,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我写这些并不是想给赵构翻案,只是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的角度来分析他。我觉得赵构的所作所为,都是一个正常人一个普通人面对这种种经历后,本该有的反应,如果易地而处,可能很多人做的会更让人不齿。当然了,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国之君,因此他自身的素质并不与身份地位相符,或许当个无忧无虑的康王才更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