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英雄张逸民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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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3月,冬藏了两个多月的快艇开始解除保养,准备春训了。解除保养的工作量很大,整天都忙忙碌碌,很少有空闲时间。训练与学习时间每天都排得满满的。到三月下旬听到点风声:我们中队要归华东军区海军建制了,但何时南下尚不清楚。
许多人都将信将疑,我则深信而不疑。问题是究竟何时动身?因为抗美援朝一停战,海峡必然要成为新战场了。
我军的那么多精兵强将,将首先要拥入海峡。鱼雷快艇是海军打头阵的兵力,哪有不去之理?我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要快快磨炼好自己。现在,这南下东海的风声就是鼓舞,就是号角。艇长们都在默默地打着自己的算盘。既没有争论,也没有传播,就算是默认了吧。
到了4月,上级正式下达了调往华东军区海军的命令。此刻传来两项重要命令:我们快艇21大队的大队长张朝忠,被新任命为华东军区海军快艇第1大队大队长。
快艇
21
大队
3
中队
6
艘艇的全班人马再加上两艘艇的人员,一同调往华东军区海军快艇第
1
大队,以加强快艇第
1
大队的作战能力。
上级调令下达后,我们3中队立即着手准备开赴华东。
当时如何去华东,办法有两种:一是陆上乘火车走;二是海上拖带或自航。
仅为此次行动,部队足足等了半个月。
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完全可以说这是艰苦岁月。国家艰难,部队也艰难,群众更是艰难。新中国刚刚成立就被逼着跟美国大对决,耗费了国家多少财力物力啊!本来国家底子就薄,又因打抗美援朝战争,又要还外债,国家又百废待兴,处处要花钱啊。我们这批小型快艇的使用,也显得很尴尬,大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快艇出海用的红汽油(即高级航空煤油),全要从苏联进口。
主机用的润滑油也得从苏联进口。主机从苏联进口时的500工作小时已经耗光。虽经大修后尚可用300小时,这300小时有多宝贵啊。不仅要考虑训练,还要考虑打仗,因此平时航行都要尽力减少。
所以这次南下,最终决定乘火车南下。其实这种乘车并非有什么战略意图,完全是无奈之举。
我们中队6艘艇从五月起就计划调往东海,一直拖到六月底才成行。这一路,中队乘火车走了十天。大热天,一路蚊虫叮咬不说,太阳晒、热风吹、煤烟熏,真是无处躲藏。不过这一路也不只是受罪,沿途还让大家尽情享受到了江南的美好风光。总的感觉,江南确实很美。我是第一次走进江南,真是痛痛快快地欣赏了江南美好风光。这儿名副其实是山青、水秀、民居独特、姑娘更美。
装载快艇的专列,停在了上海港张华浜码头。此刻,我才第一次领略了上海港的雄姿。上海港那时号称东方第一大港,确实名不虚传。我们专列是上午9点到达张华浜码头的,接着将快艇一条条送到靠近码头处停下。我们便随之开始作起吊的准备。码头旁边有两艘拖船,我想,这一定是拖带我们去吴淞港小港军港码头的。我突然发现,拖船上站着一位很帅气的小伙子,他正在向我招手,我也以礼回敬他。他似乎对我十分熟悉,竟然爬上车向我走来。
他一过来便问我:“你是张逸民同志吗?”我很惊愕,他怎么能认识我?于是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张逸民?”
他笑道:“看你身后这144艇,因为我知道张逸民就是144艇的艇长。”我猛然醒悟。是啊,张朝忠大队长早于我们先到吴淞了。一定是大队、中队研究了我们的档案。
我对他说:“我是张逸民。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他用友好口气回答说:“我叫高东亚,是101艇艇长。你已经编到我们1中队了。你在1中队是2号艇长。你的艇号,从现在起改为102号艇了。从今天起,你我就是生死在一起的战友、兄弟了。”
当我得知他就是101艇艇长,而且他就是不久前在南京下关驾艇接受主席检阅的高东亚同志时,顿时心情变得十分激动,立即跑过去与高东亚同志紧紧拥抱在一起了。这真是天大的缘分!真难以想像,这次调东海来大幕一拉开,就有机会跟高东亚拥抱,这也许是天作之合吧。刚接触高东亚,他留给我的印象好极了,至少我心中对他产生了几分敬重。尤其是他为人非常热情、诚恳、忠厚再加上纯真,留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或许这就是两个男人的心灵冲撞吧。这一冲撞,成了日后我们俩驰骋大海、铸成革命友谊的基础。
144艇下水后,随即从张华浜拖向吴淞小港军用码头。拖带这一路,真是饱享了上海的繁华与上海港的兴旺。这里真不愧是中国第一大都会。港区附近高楼大厦林立,黄浦江中船舶穿梭往来,密度之高,是我前所未见。今天着实开了眼界。但是更让我惊奇的是,一路见到大大小小有二、三十艘军舰停泊在黄浦江里。我心里顿生疑惑:军舰长期蹲在上海港,在繁华的大都市里住久了,日后还能打仗吗?
这一路,高东亚不断地向我介绍情况,说这、说那的。他阅历丰富,堪称万事皆通。他忽然发现我很少有回应,立即意识到我似乎有心事。于是,便开口问我:“你见到上海港有那么多军舰,一定会产生许多感慨吧?”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上海,是中国的第一大都会,人称大上海嘛。花花绿绿的,绝对能留住人。这里可是人人都向往的乐园啊。”
高东亚却换了种口气说道:“告诉你,我渡江战役结束后就住进了大上海,但我却很少逛上海。我跟你一样,最向往的是战场。东海的万顷波涛,正等着我们去征服呢。我们俩都不会留恋大上海的。”高东亚与我志趣相投,心向大海,我紧紧握住高东亚的手说:“知我者,高东亚也!”从此后,我与高东亚形影相随,长年携手驰骋东海。
我的艇从张华浜拖出来,我第一次领略了黄浦江的水是黄色的,不仅黄且很浑浊。甚至说,若与黄河比也绝不逊色。高东亚说:“你可不要小看这浑浊的黄水,它可哺育着沪杭甬地区成为中国最富庶的地方。”我有个好习惯,部队要转移到一个新地域,我都会全力找到当地的历史、文化和民族习俗的资料。既是一种特殊的学习,又是尊重当地民众的依据。
这一路上,高东亚不断向我吹风,怕我嫌将要驻扎的小港太小。我心里琢磨,这小港究竟能是小到什么地步呢?眼看着拖船快到黄浦江尽头了,仍不见小港。心想,这小港的尊容竟能藏得如此严实,肯定不仅小而且可能还很破烂。突然,拖船船头转向左,足足转了有90度。此刻,我发现小港的进口约有15米宽,眼睛顿时一亮,看到码头了。码头边还停泊着数条鱼雷快艇。艇员们都高兴地叫了起来。码头上还有迎接的人群,有的敲锣打鼓,有的鼓掌拍手。小港码头好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