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跑到我家了?”
吴捕头道:“有可能,事关人命,而且死的又是军中之人,凶手是一定要抓住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有嫌疑的地方都要搜查。”楚云飞得知事关人命,不敢拦着。急忙闪到一旁,带头军官一声令下,身后官兵分成几个小队,房内房外前院后院到处搜查。
过了一会儿,各小队队长来报:“没有找到凶手。”楚云飞稍稍安心,带头军官似有不信,问手下道:“每个地方都搜过了吗?”小队长道:“都搜过了。”带头军官“嗯”了一声,在院中环视一圈,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检查看是否还有可疑之处。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后院,当走到西北墙下,带头军官发现一间小屋,门锁高挂,问身后的手下道:“这里搜过了吗?”小队长答道:“没有。”军官问道:“为什么不搜?”小队长道:“这里上着锁,我们想他们不会在这里。”军官一听,断呵道:“上着锁就不用搜了吗?万一放跑了凶犯你有几个脑袋?”小队长唯诺称“是”,楚云飞立刻解释道:“这里是放旧物的杂货间,里面都是一些船上不用的东西。”军官命令一声:“把锁打开。”楚云飞不敢违逆,急命何保取来钥匙,把杂物间的锁开开。
火把照亮了整个杂物间,折断待修的船桨桅杆、破损的船帆、生锈的船锚、还有一些破损的船上用具,靠在墙壁上,屋的上方还隔出了一间阁楼,一个木板小楼梯搭在上面,因为时间长了没人打扫,楼梯上布满一层灰尘。
军官命令道:“给我上。”一个小队长接过差官手中火把,腰刀在手,慢慢攀上楼梯。小队长刚摸到楼板,就听屋外有官兵喊道:“有人跑了,有人跑了!”屋内之人一听,都奔出门去,军官问手下道:“怎么了?”那人指着东边的偏房道:“刚才有个黑影在房顶上,跑了几下就跃过屋顶,好像往大街的方向去了。”军官急问:“你看清楚了?”另一个官兵插言道:“我们都看到了,他说的没错。”军官一摆手命令道:“给我追!”命令一下,众差役跟着官军奔出门外,追黑影而去。
楚云飞送这些人出门,望着他们都已走远,这才松下一口气。这一番折腾,东方已现曙光。两人正对杨彪意外身死感到疑惑,楚云飞就见儿子楚心月走了过来,他叫声“爹”后,浑身发抖。楚云飞见儿子面孔惊惧,忙问:“怎么了?”楚心月伸出右手,楚云飞看到惊道:“这是怎么弄的?”何保看到楚心月的手掌上满是鲜血,也是疑骇。楚心月回身指着放杂货房子的方向,意思是说从哪里来的。两人明白,赶会后院,杂货间的门还敞开着,里面黑漆一片。何保找了一个火把点上,又分给楚云飞一个木棒,两人小心翼翼进入屋内。何保用火把在屋内照了一圈,最后在一柄折断的船桨上,发现有一片模糊的血迹,显然楚心月手上的血,正是从这里不小心沾上的。何保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又抬头照了一下楼板,在船桨的上方,他就发现楼板缝隙中,有一滴血正摇摇欲坠。何保顿时明白,血是从楼板上滴下的。楚云飞也瞧见了,两人使个眼色,一前一后走到楼梯旁。何保上了楼梯,过了片刻就听何保叫道:“大哥——”
楚云飞担心道:“怎么了?”他说着也上了阁楼,看到何保蹲在一堆杂物旁。
何保道:“大哥你看。”楚云飞来到他的身后,顺着火把仔细观瞧,这才看到,在杂物后面有两个人躺在那里。一个是孩子模样,背后插着一支雕翎箭。另一个是和尚打扮,紧闭双眼,似乎是晕了过去。何保叫了几声,又试着推了两人几下,两人毫无没反应。
楚云飞和何保急忙把两个受伤的人抬入后院偏房。楚云飞试探他们鼻息,发现都还活着,又仔细看了一下他们伤势,对何保道:“和尚口吐鲜血,身上没有刀剑之伤,他一定是受了内伤。小孩除中箭地方外,其他地方也没受伤,估计是因为身体较弱,抵不住这伤势,也晕了过去。”
何保道:“大哥,刚才听官军说,两个凶犯,其中一人中箭,你说,他们说的不会是这两个人吧?”楚云飞不语,何保继续说道:“大哥,我们还是报官吧。”
楚云飞道:“这个孩子肯定不会是杀杨彪的凶犯,至于这个和尚,我怎么看着好像在那里见过。我们现在什么都还不清楚,万一交给官府,他们即使不是凶犯,进了府牢,还能活着出来?我看不如这样,先把他们救醒,等问明白了再说。”
何保点头同意。
常年出海之人,家中都存有医药,水手中也有医师,楚云飞对何保说道:“你快去把八爪鱼叫来。”何保明白,转身要去,楚云飞嘱托道:“街上到处都是官军,绕道僻静的路,别让他们发现了。”
楚云飞找来一块布,用清水湿了擦洗院内的血迹。过不多时,敲门声响,楚云飞开门,何保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瘦骨嶙峋的男子正站在门口。这人正是船上的医师叶桂,人们都叫他外号八爪鱼。
何保早已跟他说过事情经过,叶桂过来之后也不多说,急忙查验两人伤情,他先为和尚服了一些丹药,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里面插着各式的明晃晃的小刀。叶桂从中选了一把,在烛火之上烧了一烧,就在贺若凤的后背划开一道小口。
八爪鱼叶桂为贺若凤拨掉后背上的箭,在伤口上敷了白药。忙完这一切,叶桂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说道:“他们俩的命是暂时保住了。只是咱们医药不全,要想他们尽快好转,还得找好药好好治疗调养才是。”
叶桂开了一个药方,楚云飞看了看,又递给叶桂道:“一会铺子开了门,你就去街上药铺抓药,如果有人要问,就说我们的水手捕鱼受了些伤。”
叶桂答应一声,拿着药方出了门。楚云飞看着眼前两人有些发愁。东方天色已经发白,还有半个时辰,他就要带着手下人出发,家中只剩下儿子和妻子,两个受伤的人该如何安置。两人因何受伤甚是奇怪,事情尚未明白,若是交给官府,恐他们难有活命机会。若是不交,眼见时辰已到,总不能把他们带走身边,倘若被官府查到,自己也难脱干系。楚云飞正在左右为难,门外忽又响起敲门声,屋内空气顿时紧张。
何保急忙跑了出去,片刻后回来说道:“他说叫陆九林,听说大哥要出门,特来相送。”楚云飞听说是陆九林,稍稍放心。他先把两个受伤的人藏起后,又得知外面并没有其他人,这才跟着何保去开门。
两人见面,楚云飞谢过陆九林相送之意,把他让进前院正堂,待庭中只剩下二人后,陆九林道:“兄弟,你听说了吗?杨彪被人杀了?”楚云飞假装不知,惊讶道:“此事当真,这怎么可能?”陆九林道:“这是真的,刚刚有队官军来我家搜查,我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他们没来过你这里?”楚云飞摇头否认,陆九林继续说道:“听说他们射伤了一个逃犯,正在四处搜查。若是这人真的在城里,我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到。”楚云飞心中不解,问道:“你说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抓到,这是何意?”陆九林折扇一摆,说道:“兄弟这么聪明,难道想不明白,若是此人真的受伤,肯定需要医治。天亮之后,官军只要守住城门,再到药铺之中一查,有没有来抓伤药之人,顺藤摸瓜不就很快找到此人。”楚云飞正为此事犯难,他这番话,让楚云飞又惊又怕。急忙走到何保身边,在他耳边小声低语,让他把叶桂赶快追回来。
陆九林见楚云飞脸上惊慌表情,问道:“兄弟怎么了?”
楚云飞也不解释,说道:“如果杨彪被杀,那杀他的人一定是个高手。”
陆九林点头说道:“应该不错!”
楚云飞转而问道:“如果是个孩子,你觉得会是杀他凶手吗?”
陆九林笑道:“兄弟说的哪里话。这怎么可能,别说是个孩子,就是像你我一样的大人,若不是有些本事,想要杀了一个将军,谈何容易!”
楚云飞说道:“陆先生说的对。”他话刚说完,眼睛直视陆九林。陆九林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正不知为何,楚云飞突然起身,说道:“陆先生请跟我来!”
楚云飞把陆九林带进后院偏房,让他看了和尚和贺若凤两人。把他遇到的整个事情经过约略说了一遍,又把心中担忧对陆九林说了。陆九林初作惊奇,待听完楚云飞所说,陆九林安慰道:“兄弟担忧的是,我看两人不像是杀人凶犯,但他们的伤来的也是不同寻常。兄弟你可认得他们?”
楚云飞摇摇头,说道:“我也不认识,只是觉得和尚看着有些面熟,似乎是在那里见过。”
他们正在说话,就听躺在床上的和尚低哼两声,接着睁开了眼睛。两人见和尚醒了,心中高兴。和尚醒转过来,看看周围,眼睛又聚到两人身上,低声问道:“这是那里?”
楚云飞道:“这是我家,师父现在觉得怎么样?”
和尚说道:“只是受些内伤,并无大碍。”和尚欲要坐起,楚云飞过来扶他。和尚合掌道:“多谢楚施主相救!”
和尚话一出口,三人面面相觑,楚云飞道:“师父认得我?”
和尚一笑道,“难道楚施主不记得小僧了,我们在醉仙居,还有一面之缘。”
楚云飞仔细回想,忽然醒悟道:“你就是在醉仙居那位师父?”听楚云飞这么一说,陆九林也想了起来。
和尚点头道:“正是小僧。”
楚云飞笑道:“怪不得,刚看到你时我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昨天醉仙居你也在那里。”和尚笑笑,楚云飞看着身旁的贺若凤转而问道:“那跟你在一起的这个孩子是谁?你们又怎么会跑的我的家里。”
和尚道:“这位小施主是贺若怀亮的公子。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贺若家,恐已遭灭门。”和尚说完,双手合十,念个“阿弥陀佛”。旁边两人听了,皆是惊骇,详问事情经过。
和尚诉说缘由道:“小僧本在城外一处残庙中避雨,寅时左右,就听到庙外隐约有人惨呼。小僧出门寻声追查,就在半路上忽然撞到一个孩子,他说他叫贺若凤,他爹爹是朝廷里的大将军叫贺若怀亮,现在有坏人追他,命小僧去救他爹爹。小僧本想上去搭救,但夜色中隐约看到有人躺在地上不动,正有一个黑衣人手提兵刃站在那里。小僧改了主意,想先救下这个孩子再说,这才带他逃命。在城墙脚下,我被黑衣人打伤,进入城内后,谁知我们刚一落地,就被官军发现。事情不明,我担心孩子姓名不保,只好继续逃命。在半道官军放箭射伤了这个孩子。我们俩都受了伤,只好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躲避。没想的正好躲在了楚兄弟的家。”
两人听完都是惊谔不已。楚云飞长声说道:“原来事情竟是这样。想不到贺若一家,权倾朝野,一门望族,一夜之间,竟会惨遭如此横祸!”
陆九林叹道:“造化弄人,谁有能明白呢。不过,楚兄弟刚才说的对,他们不是杀杨彪的凶手,官军弄错了。”
楚云飞得知他们不是凶手,略做宽心。问和尚道:“能够再见师父,也是我们的缘分!不知师父法号尊称,那里修行?”
和尚道:“尊称不敢,小僧智远,出家在江宁道场寺。”
楚云飞赞叹道:“那可是名寺古刹,高僧大德不少。智远师父修为不浅那”,转而接着问道,“你可知道官军为何要抓你们?”
智远不知,楚云飞把杨彪被杀一事告诉了他。智远听完,也是甚感意外。
楚云飞接着说道:“既然官府弄错了,等他们来了,给他们说明白就是。而且,贺若一家惨遭灭门,官府肯定很快就会知道,此事也一定会惊动朝廷。倒时候朝廷派人查察,这个孩子也就安全了。”
陆九林摇头道:“我看不然!”三人不明白,看着他。陆九林道:“如果按照小师傅的推测,贺若怀亮如遭不测,杀他的必定是武功之高的人。而且,贺若家现在虽不在官,但朝中势力之大,人尽皆知。对他们家动手,后果可想而知。既然敢下此毒手,你们想想,这会是普通的杀人凶手吗?”两人觉得陆九林分析的有道理,楚云飞道:“陆先生,你的意思是?”陆九林接着说道:“你们说,如果他们得知这个孩子还活着,会怎么样?”两人思索片刻,楚云飞突然答道:“他们会想尽办法找到他。”陆九林折扇一拍说道:“对,他们此时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这个孩子。即使这个孩子,有官府保护,他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注:南京道场寺,《佛国记》作者法显和尚曾在此停留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