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作品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镜头:两位各持己见的大臣,在朝堂之上唇枪舌箭,互相指着鼻子谩骂,唾沫星子喷对方一脸,倘若骂急眼了,甚至还会大打出手。
影视编剧大都喜欢奉冲突为圭臬,有冲突才能吸引观众的眼球,事实上在礼法森严的封建社会,这种现象颇为罕见----毕竟在金銮宝殿上谩骂、互殴,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若是碰到性情暴虐的君主,很可能会当场拖出去砍了。
在宋朝发生此类事情,虽说并无性命之虞,最多丢官罢职,但好说不好听,有损士大夫的斯文以及朝廷的脸面,是以大臣们既便有分歧也都尽量克制,很少出现当廷撕逼的现象,不过,偶尔也有性情刚烈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实在忍不了,当着皇帝的面动起粗来,南宋绍兴八年六月就发生过一起这样的糗事。
冲突一方名叫潘良贵,时任中书舍人,另一方叫向子諲,时任户部侍郎,他们都是随时可以入宫请对的侍从官,原本同属宰相赵鼎一系的好基友,结果却因为一桩大事当场闹掰了。
孰不知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旁边有个居心叵测之人嘴巴都笑歪了。
你,你就偷着乐吧!
究竟是什么大事,让一对好基友反目成仇呢?
事情得从金使乌凌噶思谋抵宋说起。
绍兴七年伪齐刘豫被废之后,以完颜昌为首的金国主和派迅速抬头,在此之前宋廷方面从未放弃与金议和的努力,只是一直没有攒够和谈的资本而已,眼下契机终于来了,然而等到金使乌凌噶思谋抵达宋都之后,主战派迅速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和浪潮。
满朝文武之中只有时任右相的秦桧力主和议,即便真成了孤家寡人,宋高宗赵构这次也没打算后退一步,他多次召集宰执大臣和侍从官讨论和谈之事,就在最后一次御前会议上,中书舍人潘良贵和户部侍郎向子諲当场吵翻了,两人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谩骂不止,如果不是向子諲被御史中丞常同及时喝止,两人很可能会当着皇帝的面大打出手,尽管风波很快得以平息,但赵构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气得心脏病都犯了。
哎哟,气死我了,你们眼里还有朕吗?
潘良贵是南宋官场上有名的硬汉,眼睛里不揉半点沙子,当年蔡京父子宰执天下的时候,屡次想拉拢他入伙,都被他严词拒绝了;张邦昌、章惇等人想招他为婿,也被他婉言谢绝,最终竟娶了范仲淹后裔的一个孤女为妻,由此可见这个人骨子里有多清奇了。
相对于草根出身的潘良贵来说,向子諲则出身名门望族,其高祖父就是真宗朝宰相向敏中,而向敏中的曾孙女则是宋神宗的皇后向氏,他虽然是宰相赵鼎门下的得力干将,实则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在秦桧的游说之下,很快便改弦更张,站到了赵鼎一系的对立面。
御史中丞常同则是赵鼎门下另外一个得力干将,他曾是向子諲出任户部侍郎时的举主,向、潘二人之事过后,赵构想治潘良贵的罪,逼着御史中丞常同表态。
本以为常同会偏袒自己曾经举荐过的向子諲,结果却大出所料,常同说:此前是因为向子諲有才,可以胜任户部侍郎之职,我才举荐了他;今日之事则不然,向子諲请求议和,分明是攀附秦桧,而潘良贵反对议和触怒了秦桧,若是因此单独获罪,是非曲直一目了然。
我可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秦桧就是个挑拨离间的小人!
宋高宗听了当然不高兴,谁都知道朕和秦桧穿一条裤子,指责秦桧,不就是在变相指责朕这个皇帝吗?
不过思来想去,常同背后站着左相赵鼎,既然赵鼎不同意单独治潘良贵的罪,那就只好一碗水端平了,于是将向、潘二人同时赶出朝堂,贬到地方上做官去了,时隔不久又寻个错,将御史不丞常同扫地出门。
事实上无独有偶,早在靖康元年八月也发生过同样的糗事,不过那次可比这次严重多了,冲突双方的级别相当高,一个是太宰徐处仁,另一个是少宰吴敏,皇帝则换成了赵构的同父异母兄宋钦宗。
太宰相当于左相,少宰相当于右相,两位宰相当场干起仗来,那阵势当然小不了,据史书记载,太宰徐处仁主张对金用兵,则少宰吴敏则主张与金议和,两人先在自家都堂里吵了一阵子,后来又跑到皇帝面前理论,吵着吵着打起来了,徐处仁抓起御书案上的竹管笔猛戳到吴敏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宋钦宗当时眼睛就瞪圆了,早知道两位宰相这么能打,金军第一次围城的时候就应该让他们打头阵啊……
传朕旨意,下次金军围城的时候,将两位宰相押赴阵前杀敌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