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康熙二十五年(1686)秋,著名剧作家孔尚任随工部右侍郎孙在丰督察里下河水利,驻扎在海边渔村——西团,写下脍炙人口的著名诗作《西团海上村》和反映海边风土人情、大丰原住盐民、渔民生产生活的名篇《西团记》。
作为孔子64代孙,日后,孔尚任以杰出的剧作《桃花扇》闻名于世。他心怀天下,壮志报国,尽管督察里下河水利是一趟苦差,其他官员唯恐躲之不及,但孔尚任却引为幸事。这趟里下河之行,他的心情极为愉悦。
京杭大运河是当时维系南北交通的大动脉,舟船竞发,帆影点点,水波涟漪。孔尚任乘的是官船,自然威仪万方,迥异于一般商船。孔尚任随孙在丰先抵白驹场。移步上岸的孔尚任顿时感受到阵阵海风扑面而来,清凉中带有咸涩。当晚,他便写下《夜宿白驹场》:“朝雾暮皆连,海风春更急;维舟在白驹,聊以咏今夕。”白驹只是路过的地方,西团才是目的地。次日,依然薄雾漫漫,孔尚任沿串场河前行。西团的风俗地理民情,孔尚任是生疏的。但他却对这海隅之地寄予了特殊的感情。船刚泊岸,孔尚任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走近它,了解它,甚至全身心地融入它。
孔尚任布衣微服,串棚走户,往来于灶户渔民之间,体察他们的生活。同时,他又泛舟于西团的港汊河道,考察淤塞情况。此时的国子监博士已完全进入了新的角色。没有诗情画意,没有琅琅书声,只有枯燥的往返、繁琐的问询、重复的劳顿和飒飒的海风相伴相袭。
数天考察,孔尚任对西团已有感性认识。一日,他信步海滩,仰望如钩悬月,聆听涛声阵阵,想到西团地隅偏僻,荒凉贫瘠,然朝廷税赋日重,地方官层层盘剥,小吏奸商敲诈勒索,灶民渔夫日益贫困,而海口疏浚工程虽则利国益民,但朝廷拨款却如杯水车薪,不得不在沿海征收水利特别税。这对灶户渔民不啻雪上加霜,不堪重负。孔尚任虽为钦差,却不能解民于倒悬,不禁慨然长叹,向海而吟:“东港天边水,西团海上村。丰夫皆有长,小吏更能尊。两脚平垂柳,潮头直到门。乡关无定向,怅然立黄昏。”
海水漫上两岸,海潮直扑屋门。故乡不知在何方,独立黄昏,满心惆怅。孔尚任面向茫茫东海之水,难以掩饰心中的抑闷和惆怅。当夜,孔尚任心潮起伏,夜不能寐。他索性挑灯磨墨,铺笺挥毫,微风摇动窗棂,室外寂然无声。在这宁静幽谧中,《西团记》呼之欲出:
“捕鱼者,刳舟如葫芦,周旁胶无隙,穴其背,仅容出入,有螺户焉,号冒浪不灌,内贮半水,两胁缒以长木与内水平,若飓起,无虑侧覆。将入海,抚衅罟,打鼓,刑牲、赛鱼神,置舟潮头,潮退,随潮以去,舟之尾罟系焉,诱鱼自投,即得鱼,纳于水,纳满,又从潮来,赛如初。”
取鱼的人,把渔船做成如葫芦,四周无空隙,船上有个小门,仅够人出入,渔人坐在里面就像田螺一样,虽然顶风冒浪,海水总不会灌入,船内放半舱水,船两边吊长木与舱内水相平,即使刮起大风,也不必担心翻船。出海前,渔人先用猪血染网,敲起神鼓,宰杀牲口,祭祀鱼神,在退潮时将船退到海边,随潮入海,把渔网拴在船尾,诱使鱼儿入网,捕得鱼,便放入水中网袋,网袋满了,再用原先的方法顺潮头再来。
孔尚任以精湛的笔墨,对海边的渔船和原住渔民的取鱼方法作了细腻地描述,将渔民生活刻画得惟妙惟肖。孔尚任不久离开了西团,但其作品《夜宿白驹场》《西团海上村》《西团记》却永远留存了下来,成为大丰海边原住渔民生活和盐城地域文化中的重要文献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