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锈迹斑斑的铁片，便是收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的钱缪铁券。 经过岁月侵蚀，这块铸造于唐代的历史文物，已经变的锈迹斑斑，以至于部分文字已无法辨识。即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从斑驳的痕迹中，感受到曾经的荣耀和历史变迁。
铁券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功臣凭证，作为对其功劳的奖赏，可以让其世代享有优厚待遇及免死的一种承诺，其在古代社会有着特殊的法律效用。最初的时候，人们为了让铁券上文字可以长期保存，便使用性质稳定的丹砂（见注释1）书写，因为丹砂为红色，所以这类铁券又被称为丹书铁券。
到了魏晋南北朝，官方开始用融化的金属银灌入铁券的凹空文字中，因而这类铁券又被称为银书铁券，隋唐以后，用金替换了银，改称为金书铁券，后世便称这类铁券为金书铁券。元末明初的史学家陶宗仪所著的《辍耕录》中有这样的记载：
形宛如瓦， 高尺余，阔三尺许，券词黄金商嵌。
从中我们可以确定当时的铁券已经都是黄金嵌刻的了。回到文首我们来看唐朝赐给钱氏的铁券，上面的字迹变为金色。这与丹书铁券升级为金属铁券的说法相吻合。
水浒中的铁券
除了在博物馆能够见到铁券，我们更多的还是从小说《水浒传》中了解到它的存在。在水波梁山是108位好汉中，排行第十外号小旋风的柴进，便拥有这样的铁券，第七十一回原文写到：
……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又叫丹书铁券），无人敢 欺负他……
但经过上文的分析我们知道，到了宋朝，铁券用丹砂书写早已经被淘汰。宋太祖赵匡胤赐给柴家的铁券，更为可能的是金书铁券，而不是什么丹书铁券。但小说中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误呢？这就要说起《水浒传》的成书过程了。
与《红楼梦》这类小说不同，《水浒传》在成书前，已经有了各种版本的英雄故事，它们往往流传于民间，由于没有统一的标准，几乎每一位说书先生都有自己的版本，而且还会根据观众的喜好擅自改动。等施耐庵开始收集这类英雄故事时，他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故事的多个版本。同时由于最早的丹书铁券叫法已经深入人心，即使丹砂书写已被淘汰，但人们依然会更愿意接受已经习惯了的叫法。因而说书先生遵从民意，产生这样的误会，就不足为奇了。
历史中的铁券
在《说文解字》中有解释：券，契也。意思是指一种双方订立的契约。所以在古代，铁券又被人们称为铁契。相较于普通人之间用纸写就的契约，如房契、店契等。用铁铸造契约，既有显示皇帝隆恩的作用，又有传承百代的寓意。
书籍中最早出现铁券的是在《汉书·高帝纪》中：
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券，金匮石室，藏之宗庙。
这句话简明扼要的说明的铁券的由来，至于为何要藏之宗庙，则是因为铁券在铸造时并非只有一块，而是从中剖开一分为二，朝廷和受封大臣各保存一半，这和虎符很类似，主要作用都是为了方便查验真伪。清代文人凌扬藻，在其所编写的《蠡酌编》中有对铁券进行简单介绍：
其制如瓦，外刻履历恩数之详，以记其功，中镌免罪减禄之数，以防其过。字嵌以金， 各分左右；左颁功臣，右藏内府，有故以合之以取信。
这段话中便解释了铁券一分为二的缘由，此外我们还可以得知，铁券的免死抵罪的法律效力并不是无限次的，不然岂不乱了套。铁券在铸造时便已经将可以抵罪的次数进行了限制。如文首介绍的，收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的钱缪铁券中就有这样的描述：
……卿恕九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
翻译成白话就是包括钱鏐在内的钱氏子孙，总计可以免除九次死罪，触犯寻常刑法，朝廷的司法部门一概不予追究。虽然只有九次，从中也可以看出是十分隆重的恩赐了。需要单独说明的是，铁券中所谓的免死，不包括因谋反叛乱所判的死罪。
博物馆中的铁券
铁虽然坚不可摧，但却很容易锈蚀，加上改朝换代的战火，大部分铁券都随着曾经显赫一时的王朝淫灭于历史的长河中。传承至今的铁券仅有一件，便是文首介绍的收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的钱缪铁券。一千多年前的唐末，藩镇割据越演愈烈，卡在此时钱缪的老战友董昌谋反，并写信通知钱缪共谋大事，钱缪立刻上报朝廷，并奉命征讨，凯旋而归后，唐昭宗便名人铸造了这份铁券，铁券上面用黄金嵌刻了三百五十个字，记载了钱鏐所封的爵衔、官职、邑地，以表彰他的功绩。
值得一提的是，钱氏家族不断传承，到了宋朝这份本应失效的前朝铁券依然有效。原来北宋统一全国时，位于江浙的钱鏐后人主动顺应大势，投降了宋朝，让无数百姓免于兵戈。正是这份功绩让钱氏家族更加得到百姓们的爱戴，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成书与北宋的《百家姓》第二位便是钱姓。可见其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为。同时宋朝朝廷也不得不顺从民意，再次确认了这份唐朝铁券的法律效力。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初汉高祖刘邦赏赐给有功之臣的丹书铁券，上面篆刻着：
使黄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
大意是说：等到了黄河枯竭如衣带，泰山被侵蚀没了，诸位的封国也会永远安宁，还要把恩泽延及给后代。
这应是皇帝和大臣最早的海誓山盟了吧，但故事只有美好的开始，却没有美好的结尾，但后世却在不停的效仿。需知道大音希声，真爱无言，真正的信任又哪里是锈蚀的铁片可以维系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学钱氏家族，不贪荣华，造福百姓，荫福子孙。
注释1：丹砂，又名朱砂，色呈鲜红，主要成分是硫化汞（HgS)。
参考资料：
《中国老兵器说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