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场舞弊,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重罪。
咸丰八年的戊午科场大案被斩的5人中,有一位就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柏俊(葰)。涉案考生通过他人买通了柏俊的门丁,事后柏俊收到的贽敬银不过才十六两。
据说,柏俊阅卷时已经察觉不对,但是,他没有汇报此事,而是将此考生的试卷抽出,但最终他的家仆却又偷偷的将试卷给塞进了正榜之中。此事可见,当时的清朝上下腐败似乎已是常态,下人们只认得钱,哪管主子的前途。
只能说整个社会的风气已经坏了,大家没觉得花钱买前途有啥不对。到了光绪十九年(公元1893年),也发生了一场科举舞弊案,其中有六人均为纨绔子弟,揭榜时一片哗然,不过,此事的处理却很低调,主要针对考生,看他们的笔迹是否相符、文理是否相通。
虽然,也有考生被隔学、停会试一科,但是,没有涉及到官员,也无人头落地,故而,基本不太被提及。更主要的是,同年还发生了一件行贿考官之事,影响力远远超过其它。这天,苏州府衙门收到行贿考官物证,提交证据的是江南乡试正考官殷考官。
清朝的官员何时有这么大义凛然了?
如果清朝的官员果真都如此,整个清朝的科场风气就不会那么腐败了。殷考官是“被迫”的,他也想得银子啊,只是这银子太烧手,他得赶紧扔了。这事还得怪行贿的人,挑错了办事的下人。殷考官是京官,来到地方督考,地方官总得拜访吧。但这位下人很没有眼力见儿,他来送银子的时候,这位殷考官正在和苏州地方官相谈甚欢。
也许是主人交代的不清楚,这位下人急吼吼的就将银子和信递了进去。殷考官收下,虽然,当时有点小尴尬,但是他不说那位苏州地方官也不会说啥,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位下人急了,银子出去了,连个收条都没,回去咋交代啊?于是就囔囔,非得要这位考官大人给个回话。这还了得,殷考官可是还想多活几年呢,于是,干脆就“报案”了,说有人科考行贿。
后人说,这就是影响鲁迅命运走向的重大历史事件,因为,这个行贿之人就是他的爷爷周介孚,内阁中书,当时丁忧在家。
周介孚诞生于浙江绍兴,二十九岁(1867年)考中举人,三十三岁(1871年)考中进士,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散馆”,奉旨任江西金溪知县。戴了三年多县老爷的乌纱后,因与上级不和,1878年被弹劾免职。1879年经李慈铭指点,“卖田捐官”,以后一直在京候补,直到1888年才得了个内阁中书的实职,1893年因母丧丁忧回乡。
鲁迅的父亲这年应试,周家族人子弟也有应试的。周介孚行贿乡试主考,人证物证俱在,而且是被抓了现行。案子很快就做成了铁案,层层上报。下面是科举舞弊司空见惯,最上面的光绪皇帝却不知道。他还以为科举是为帝国选才的根本制度,神圣而纯洁,一见竟然有官员公然行贿,龙颜大怒,将周介孚从严处理。事件结果就是:周介孚被判斩监候。
当然,周介孚在京为官多年,他敢如此行贿,除了他和殷考官有交情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是当时的常态。周介孚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撞到了枪口上,运气不是一般的差。他的那些同僚也是这么认为,于是,在周家上下打点下,这个斩监候就被拖了下来,然后,周老爷在杭州监狱一待就是八年。那年,八国联军来犯,京城监狱的犯人跑了又回来。
于是,刑部就上疏朝廷,来个赦免吧。这个刑部尚书呢,就是周介孚的同年进士。于是,他大笔一挥,远在杭州的周介孚也被列入名单,就这样保住了一命。
周介孚被定罪,在于当时的那么一嚷。大家都知道没法弱化这个事件,周介孚这边被定罪,而那厢同样有嫌疑的舞弊却是一笔带过,清代档案里这么说:“皆密求人致书入京请托......潜挟巨资匿居城中......以求复试苟全。”大家都知道,为何后来没啥动静了?没证据只得轻判。
花钱可以搞定一切,这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了。
有人分析,科考腐败是因为官员的收入太低,还举了很多例子。若是折算成如今的货币,文官收入要比武官稍高一些,未入流的文官一年收入过万,九品武官不到六千。
有人算过,清朝普通人一年的基本开销,大概是5两银子。也就是说清朝的九品官员,一年的收入只能养活5—6人。若是官员过着清贫的生活倒也够花,但是,有几个官员可以忍受清贫呢?于是,送钱只为谋更高的官阶,于是,各种名义的敬钱应运而生,以至于,各行各业都需要银子打点,包括科举。
只是,这是贪腐的理由么?
实际上,官员的隐形收入不少,各地的实际征税真的会如实上缴么?
贪婪才是答案。
朝廷赋予的权力成了谋私利的工具,居然还形成了某种默契,那些官员要不是私下“同情”周介孚,能如此处理此事么?
家道中落,对鲁迅的打击是大,但是,给他真正触动的应还是那个烂到骨子的满清时代。
参考资料:
【《鲁迅祖父周介孚与李慈铭》、《 王乃誉所记“贿辨事”舆周介孚所历“科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