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世时,和世族大家的关系搞得不好。不少名士很瞧不起曹操,与曹操政权对抗。曹操也屡次压制豪门,杀害了几个出身豪门的大臣。曹操还一改东汉时期世族大家操纵官员选拔的风气,打破身份和家庭背景限制,唯才是举。这些措施并没有打击到世族大家的根本,反而恶化了曹操政权和世族大家的关系。曹丕继承曹操权势后,迫切要改朝换代,就离不开豪门势力的支持。从东汉建国开始,世族豪门就不断壮大,掌握政治和经济特权,势力非常强大。曹丕得罪不起,相反还要仰仗他们的力量来对抗家族内部、朝野上下的反对势力。所以,他和父亲曹操不同,对世族大家采取怀柔妥协的态度。
这个时候,出身中原名门的昌武亭侯、尚书陈群提出了“九品中正法”,建议改革官员人事制度。这项制度一经提出,立刻获得了世族大家的一片赞赏之声。九品中正制到底是一项什么制度呢?九品中正制的关键词,或者说主要内容有两项。第一,九品。就是综合考量天下士人的德才、门第,评定人才的等级,共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第二,谁来评定人才的品级呢?朝廷设置专门的“中正”官。朝廷选择“贤有识鉴”的中央官员兼任原籍地的州、郡、县的大、小中正官,负责察访原籍地的士人,评议人才高下。吏部按照人才品级,分别授予官职。这两个关键词相加,就是九品中正制度。
表面上看起来,九品中正制是一项中性的制度。实际上,九品中正制是对秦汉时期选官制度的倒退,是对世族大家政治特权的默认。秦汉时期的选官制度主要是察举与征辟制度。朝廷要求公卿大臣和地方郡县,及时发现人才,推荐给朝廷,称为察举。察举有诸多的科目,推举的人才不是学有专长,就是堪称道德楷模。我们熟悉的儒家宗师董仲舒,就是通过察举制度被汉武帝发现,进而施展抱负的。察举制是两汉选官制度的主流,征辟制度起到辅助作用。皇帝直接召见、任用特定的人才,称为征或者征召;三公九卿和州县长官聘用僚属官吏,称为辟或者辟除,二者合称征辟。征辟和察举,构成了曹丕之前的主要选官制度。
无论是征辟还是察举,都有一个考试的环节。不是获得推举或者召见之后,就直接任命为官员。察举制度下,人才想要到朝廷任职,往往需要通过一个“策问”考试,即皇帝出难题让大家解决。而皇帝召见人才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一个面试过程。所以,我们可以把察举和征辟的操作过程,简单理解为推举加考察的过程。
征辟和察举制度,在实践中有不少问题。比如,推举的标准不明确,一些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往往更容易掌握话语权,推举豪门子弟;又比如,征辟和察举的主动权都掌握在高官的手中,他们倾向于选择本阶层的子弟入仕。所以,到了东汉末年,人才选择在各地已经被少数掌握权力的家族操纵和利用。这些家族左右本地舆论,操作人才推举,形成了享有政治特权的世族大家。比如,我们熟悉的东汉末期的大军阀袁绍、袁术家族就“四世三公”,四代都有人当到了三公的高位,门生故旧遍布天下,又反过来强化了家族的政治特权。在这种背景下,察举和征辟制度遭到了严重破坏。
而各地的世族大家,为了确保既得权益,希望政治特权能够世代相传,迫切想在曹丕改朝换代的过程中获得明确的制度保证。九品中正制就是他们构想出来的一个新制度。
九品中正制在操作当中,取消了察举和征辟制度下相对民主、范围更广的推举过程,更是取消了策问、面试等考察过程。一个人的高低、优劣完全取决于中正官。而担任中正官的都是现任的中央官员,而且都是高官。这些高官能接触了解的、最后评定的人才,基本上都是官员子弟。等他们退位之后,下一波中正官评定的人才依然是本阶层的子弟。再加上一些官员徇私舞弊,私相授受,最后导致评定的人才“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九品中正制成为了世族大家垄断政治权力的工具。
所以,我们才说九品中正制是人事制度的倒退,是对世族大家既得利益的保障。它实际上是以陈群为代表的世族大家对曹丕出的考题,是世族大家与曹氏家族进行权力交换。
曹丕毫不犹豫地批准了,开始在全国推行九品中正制。世族大家们随即支持曹丕篡夺汉朝的江山社稷。曹丕在批准九品中正制的时候,考虑的主要是眼前利益,自身的得失。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制度的取舍绝对不能如此短视,而要预见到制度的长远影响。从这一点来说,曹丕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批准的九品中正制很快恶化了人事选拔环境,甚至成为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世族势力恶性膨胀的制度源头。
九品中正制推行后,弊病很快暴露。各级中正官员选拔人才,不看才能,只看出身和家庭背景,凡是高门大户的子弟一律定为上品。定为上品,就可以获得很高的仕途起点。魏晋南北朝,尤其是在东晋时期,官员选拔主要标准就一条:出身。当时,世族子弟二十岁即可入仕,而寒族子弟要三十岁才能“试吏”,也就是类似实习试用。世族子弟入仕后,他们工作压力小、升迁快;而评定为下品的寒族子弟,承担了压力大的工作且升迁无望,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也只能位列下僚,终身埋首琐碎事务,没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