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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香事永流传:宋代文人用香小谈

2020-07-22新闻7

中华传统文化中用香的习俗开始于先秦,初成于秦汉,于六朝中成长,至隋唐得以完备,在宋代,发展成了全社会都盛为流行的习俗,最为鼎盛。在南宋时期,官贵之家常设“四司六局”,负责掌管“沉香、檀香、龙涎、沈脑、清和、清福异香、香叠、香炉、香球”及“装香簇细灰”等专司香的使用事务的香药局就是其中之一。《梦粱录》中“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即“焚香、品茗、挂画、插花”成为了当时宋人的日常。而一块好的沉香的价格,往往就能抵得上一个百姓整整一年的收入,但民间也有很多其他价格低廉的香品,虽没有文人贵族们那么奢侈,却还是可以用得起的。最重要的是,哪怕是种地的乡村农妇,也知道什么是沉香,也道听途说过一些香的文化。

[宋]刘松年《十八学士图-品香》(局部)

宋代文人盛行用香,生活中处处不离香,文人咏香也成了一时的风气,写诗填词要焚香,抚琴赏花要焚香,宴客会友、独居幽坐、案头枕边都要焚香。书斋里的席面上,有茶席也有香席,一边燃香一边品茶,也有一番趣味。香的种类也是五花八门,或宜于熏衣,或宜于待客,或宜于户外,或宜于夜晚的寝帐,乃至解酒的、安神,整个社会都在各种香气中微妙运转。那时的朝廷重文轻武,有许多文人通过科举拥有了较高的社会地位,因此这些文人和士大夫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不经意间引导着整个社会的风气。

自谓“香癖”的北宋的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也是爱香文人中的一员,有诗为证:“天资喜文事,如我有香癖”。在其被贬至广西宜州期间,朋友皆知其嗜香,或寄或送。

黄庭坚画像

其在《宜州乙酉家乘》中记:“二月七日丙午,晴,得李仲牅书,寄建溪叶刚四十銙、婆娄香四两。”当月“十八日丁巳,晴又阴,而不雨,天小寒。唐叟元寄书,并送崖香八两。”“七月二十三日戊午,晴。前日黄微仲送沉香数块,殊佳。”黄庭坚在贬谪期间居住的屋子在市场附近,声音吵杂,因动物屠宰,周边环境也极其污秽,味道刺激之极,他时常焚香盘腿而坐,而他给自己的屋子取名“喧寂斋”,意思是“喧者自喧,寂者自寂”,写给贾天锡的诗:“险心游万仞,躁欲生五兵。隐几香一炷,灵台湛空明。”就说出了答案,因为焚香静坐而灵台空明,就表现出香对他来说富有的精神意义。黄庭坚也曾以他人所赠“江南李王帐中香”送给苏轼,并题诗附之。他有一帧《制婴香方帖》,这张便笺如今被视为书法艺术的杰作,当初却是黄庭坚凭记忆为朋友写录的一个制香的配方。可见,那时,像他这样的文人士大夫脑子里都装着制香方子,这足以显示宋代上层社会对于品香一事推崇到了狂热地步。

《制婴香方帖》

《陈氏香谱》里就记载了一则有趣的轶事。一次,以画梅著称的花光长老派人将两幅新作送给黄庭坚,黄庭坚便与好友惠洪一起在灯光下欣赏。望着绢素上梅影,黄庭坚不禁感叹道:这画画得如此生动,让人仿佛真的置身初春清寒的梅林间,唯一的遗憾就是闻不到花香啊!结果惠洪当即笑着从随身包囊中取出一小粒香丸,焚于炉内。很快,黄庭坚当时所栖宿的舟中便有鲜明的梅花飘香暗溢。那种香气对于黄庭坚来说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绝妙引他赞叹不止。见此,惠洪也就很有兴致地道出了此款“韩魏公浓梅香”的来历。原来,它的配方与工艺竟是名臣韩琦府中创制出来的,又由苏轼掌握后传授给惠洪。黄庭坚闻言不禁玩笑地抱怨道:苏轼明明知道我有“香癖”,当年居然不曾告诉我,简直不够朋友嘛!并特意为这种香品易名为“返魂梅”。

《陈氏香谱》(选段)

在唐宋时每于礼部贡院试进士日,都要设香案于阶前,先由主司与举人对拜,再开始考试。北宋欧阳修(1007—1072)就曾作一首七言律诗《礼部贡院阅进士就试》:“紫案焚香暖吹轻,广庭春晓席群英,无晔战士御枚勇,下笔春蚕食叶声。乡里献贤先德行,朝廷列爵待公卿,自惭衰病心神耗,赖有群公鉴裁精。”说明了考进士时以焚香待之的礼遇。据《宋史》记载,宋代有一个叫梅询的人,在晨起时必定焚香两炉来薰香衣服,穿上之后再刻意摆型袖子,使满室浓香,当时人称之为“梅香”。欧阳修在《归田录》记载梅询,“性喜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将视事,必焚香两鑪,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开两袖,郁然满室浓香”。南宋时期,印篆香兴盛,参政张金真与丞相张德远喜爱焚烧香料,也是每日一盘,篆烟不息,故友来访,便可焚香清谈。

北宋徽宗时蔡京招待访客,曾焚香数十两,香雾从别室飘出,蒙蒙满座,来访的宾客衣冠都沾上芳馥的气习,数日不散。更为甚者,当时上层社会的风流人士,普遍时兴研制私家配方的香品,如北宋徽宗、南宋高宗,在宫中专门设立香坊,就是为了安排制香匠人,按照自己的旨意,研究新的私香。连宫中的妃子们,也加入到了这样一场馥郁芬芳的竞争中来,通过独制新奇迷人的香料配方,来加强自己的优势。此外,王公大臣、文人士大夫,也都以研发芬韵新颖独特的香品为乐事,若是自家创出的某种香型及其制作方法流传天下,那是极为得意的风流佳话。

[宋]李嵩《焚香听阮图》

具有北宋“食神”之称的苏东坡在年老的时候,整日就是和弟子一块,焚香作赋,以香为伴。北宋民俗画《清明上河图》中的街上也有香铺的出现,据说宋代的酒楼里一般会有专门进行“焚香服务”的香婆,就和现在去酒楼吃饭一样,想闻什么香只需要和香婆招呼一下,接下来就可以坐等品香了。《武林旧事》卷六就有记载:南宋杭州酒楼“有老姬以小炉炷香为供者,谓之香婆。”文中就提及“香婆”这一职业,在有大量文献记载时,说明这种生活方式已经足够成熟了。香,在当时已经紧密恰当的融入了所有人的生活,真可谓“百姓日用而不知”。

《清明上河图》(香街局部)

南宋曾几(1085—1166)《东轩小室即事》之五:“有客过丈室,呼儿具炉薰。清谈以微馥,妙处渠应闻。”谈到尽兴,不觉“沉水已成烬,博山尚停云”。等到客人告辞,自己仍陶醉在香味的余韵当中,“斯须客辞去,趺坐对余芬”。北宋王禹偁在《黄州新建小竹楼记》有言,“公退之暇,手持《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事虑”。陆游也常在书斋中焚香静读,“官身常欠读书债,禄米不供沽酒资。剩喜今朝寂无事,焚香闲看谿诗。”宋代士人视焚香为日常,燕居而求幽玄的清境,实少它不得。风晨月夕,把重帘低下,焚一炉水沉,看它细烟轻聚,参它香远韵清,此在宋人生活中算是平常的享受。“长安市里人如海,静寄庵中日似年。梦断午窗花影转,小炉犹有睡时烟”(周紫芝《北湖暮春十首》)。午梦里,也少不得香烟一缕。清雅不是花前月下做秀,而是“独坐闲无事,烧香赋小诗。可怜清夜雨,及此种花时”(陆游《移花遇小雨喜甚为赋二十字》)。独处如此,享客亦然。

[宋] 赵佶《听琴图》(局部)

为了品饮方便,宋人还发明了香料与茶叶结合的香茶。蔡襄《茶录》记载腊茶“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蜡面茶也叫“腊茶”,是唐宋时期的一种团饼茶,煎饮时要茶饼放在茶碾中碾碎成粉末,烹茶。丁谓《煎茶》一诗中也提到过麝香入茶“轻微缘入麝,猛沸却如蝉。罗细烹还好,铛新味更全”。在宋代,还有一种特殊的“香茶”,与上面提到的腊茶不同,是以各种香药为主与茶叶制作的茶饼,宋代《陈氏香谱》中有“经进龙麝香茶”、“孩儿香茶”、“香茶一”、“香茶二”,这种“香茶”,是茶又非茶,既可用开水冲泡,也可直接放入口中含嚼。宋人常以茶辅香与友人畅谈,或赋诗作兴。

[南宋]刘松年《西园雅集图》

香不仅渗透在古时人们的衣食住行,经由宗教和文人士大夫的推崇让世人品味,香也不只是一种奢侈生活享受,还是古人修身养性和通神悟道的媒介。时至今日,虽然香在唐宋弥漫朝野以至影响整个社会风气的景象早已烟消云散,但作为香文化在中华文明历史中依然熠熠生辉。尽管它们已无法适应和满足现当代人的生活需求,但却昭示着古时香文化曾经的繁荣,我们也坚信终有一日,属于我们中华文明的香文化会再次复兴。

#辽宋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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