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五年(公元1045年)的北宋京都开封,查遍年鉴,这一年稀松平常,整年都没发生一件让全民振奋的事情。正当人们怅然若失之时,忽然从大庆殿内传来一则重磅新闻,彻底打破了已了无生趣多时的北宋生活。
一时间,街道上、酒馆间、客栈里、宫廷内,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听到关于这则新闻的议论之声,可以说绝对是北宋年度第一头条。
为何这个事件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达到街知巷闻的程度,因为这则新闻的“男主”是当朝皇帝秘书、文坛领袖、开坛宗师欧阳修,“女主”则是他的侄儿媳妇张氏。
欧阳修画像
事实上,欧阳修与张氏并无血缘关系,而是姻亲。欧阳修有个亲妹妹,嫁给丧妻不久的张龟正,不幸地是,没过几年,张龟正就因病去世了。
张龟正与前妻生有一女,张龟正死后,就成了欧阳修妹妹的继女。欧阳修不忍看着妹妹孤儿寡女,生活凄苦,就接来和自己一起生活。
待张氏15岁时,就将她嫁给了自己的侄子欧阳晟,婚后也还算和谐。一次欧阳晟的小妾与艄公私通,被她发现,正准备处罚,小妾不知使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将张氏拉下水,也与艄公私通。之后,恶习难改。
5年后,欧阳晟回京述职,奈何张氏不守妇道,与仆人陈谏私通,被欧阳晟发现,遂将其告到开封法院,法院就将张氏拘捕。
当时政法不分,被时任开封市的市长杨日严得知。巧合的是,杨日严与欧阳修有旧仇。因为欧阳修曾弹劾杨日严贪赃枉法,虽然后来可能查无实据,因为杨日严也并未收到严厉的处罚,但是他与欧阳修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杨日严得知张氏与欧阳修还有“舅甥”的关系,就露出了狡黠的一笑,想借此大作文章。时值范仲淹、韩琦、富弼等人推行的“庆历新政”失败,主导之人皆逐次被贬,而范仲淹是欧阳修的超级偶像,肯定是支持新法,旧党得势,欧阳修在朝中此时也正是被排挤之时。
特别是谏官钱明逸对欧阳修更是恨之入骨,钱明逸与欧阳修的过节,不仅因为党争的立场不同,还因为欧阳修独撰的《新五代史》,骂了他家的祖宗。
欧阳修将五代十国中的吴越国钱氏贬得一文不值,彻底否定了吴越国钱氏的主政功绩,让他们遗臭万年。欧阳修就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人就往死里夸,对自己讨厌的人,也往死里骂,得罪不少人。
而谏官钱明逸正是吴越国钱氏的后裔,因而恨不得对欧阳修剥皮抽筋。杨日严对这层关系心知肚明,就将这个案子告诉了钱明逸,两人密谋,钱明逸在暗,杨日严在明,逼迫张氏将欧阳修牵扯进来,诬说与自己有染的正是舅舅欧阳修,并非仆人陈谏。就这样,欧公就不知不觉的卷入了这场官司。
欧阳修当时文名正盛,是仁宗近臣,且是最受信任的秘书,深得仁宗皇帝的宠爱,要想彻底打击欧阳修,就必须得过皇帝这一关。
这个案子就自然而然的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仁宗对欧阳修深信不疑,坚决认为欧公不会干出此等事。钱明逸等人不服,就四处搜罗证据,终于搜出一首欧阳修早年作的旧词:“江南柳,叶小未成荫。人为丝轻那忍折,莺嫌枝嫩不胜吟。留着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 上簸堂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杨日严等人硬是对号入座,认为这就是欧阳修写给张氏的“艳词”。仁宗无奈,眼看无法强压此事,没办法只好让法院应诉,让法官苏安世重祖法庭,并派出了近侍王昭明去监督,以正视听。
王昭明看了苏安世的结案报告,大惊失色,觉得证据不足,仅凭张氏的一面之词和一首普通的描写“萝莉少女”的“艳词”,怎么就能治欧公有为人伦的大罪呢?欧公可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苏安世听了这话,觉得言之有理,不敢枝蔓其狱。最后,欧阳修的“桃色事件”就此了结。但是却牵出了欧阳修涉嫌挪用张氏财产的罪责。
按照北宋的法律,女儿也是有继承权的。女儿继承的那部分财产,一般叫“奁产”,用于嫁妆。
张龟正去世以前,给其女张氏留了这部分财产,因为那时张氏还年幼,这部分财产暂由欧阳修妹妹保管,欧阳修将他们接来后,就拿着这部分财产购买了田地,而田地的产权所有者却是自己的妹妹。
虽然欧阳修与侄儿媳通奸的罪名不成立,但是侵吞他人财产的罪名是证据确凿的,于是被贬安徽滁州,也就在此时,欧阳修在滁州写下了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醉翁亭记》。
经此后,他再一次意识到宦海沉浮,如履薄冰。一件生活琐事,就足以让政敌当作把柄,将自己推入万丈深渊,甚至性命堪忧。38岁以后的欧阳修对仕途功名之心开始慢慢淡薄了。
寄情山水只是一时情绪的宣泄,也是理解人生的另一种方式。得意时不宜忘形,失意时不能坠志。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云淡风轻,海阔天空,在乎山水之间又何尝不可?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禾勿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