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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怀满满却少不了利益计算:赵光义郡县党项、李继迁西北叛乱

2020-11-29新闻4

你好,我是减水书生,与您一同品味历史、感悟思辨。

公元982年,北宋天平兴国七年,党项首领李继捧,来到汴京,朝见大宋皇帝赵光义。

李继捧此行的目的,是送礼。夏州留后李继捧来朝,献其银、夏、绥、宥四州。

李继捧要把党项人世代所居的银、夏、绥、宥四州之地献给大宋。四州土地(还包括静州)和党项族人是连在一起的,所以献地等于献人。李继捧要把全体党项人一起献给大宋。

但,这里面有问题。那就是:李继捧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夏州节度使、李继捧的兄长李继筠,已经病逝。所以,四州党项人自然统归李继捧麾下。这时候,他应该上书北宋、求封夏州节度使,做到实至名归。自唐末到北宋,中原早已“许之世袭”。简单说:你们党项人的事情自己说了算,节度使这个官职允许你们世袭罔替。

李继捧不要节度使,而要带着一家人赖在汴梁不走,同时还要献地献人。四州或五州之地、我不要了,党项各部族、我也不要了,全给你大宋皇帝赵光义,你派官去治地、你派兵去制人。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李继捧已经控制不住四州党项人了,他此行汴州的真正目的是逃难。

而赵光义的反应是什么呢?

赵光义下棋从来只看当头炮,绝不管对手会不会把马跳。所以,李继捧敢献、赵光义就敢收。

银、夏、绥、宥四州,以及静州,统称定难五州,大体分布如下:

银州,位于今天陕西省榆林市横山县;

夏州,位于今天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在五胡十六国时期,赫连勃勃在此修筑统万城,是五州的统治核心;

绥州,位于今天陕西省榆林市绥德县;

宥州,位于今天内蒙古鄂托克前旗;

静州,位于今天陕西省榆林市米脂县。

公元881年,席卷全国的黄巢起义军攻入大唐帝都长安。唐僖宗下令各地勤王。而藩镇各怀鬼胎,要么拒不奉诏、要么逡巡不前。但党项人却挺身而出了。东渭桥之战,上千党项男儿,血染疆场。

党项人的忠诚得到了回报。首领拓跋思恭,被封为夏绥节度使,辖制五州之地。所属党项军队,赐号定难军。于是,五州之地,也称定难五州。而流亡数百年的党项人,终于得到了自己的栖息之地。

所以,这片土地是党项人用鲜血跟大唐换来的。割据五州之后,党项人便只保五州、不问天下。五代十国,中原王朝更迭不断。而党项人却从始至终地臣服。

后梁时代,首领李仁福(拓跋思恭族侄,拓跋改赐姓为李)被封朔方王。后唐时代,李彝超(李仁福之子)加封检校司徒,仍为定难军节度使;后晋时代,李彝殷(李彝超的哥哥)加封检校司徒;后汉时代,李彝殷兼侍中;后周时代,李彝殷封西平王。

到了北宋,赵匡胤甫一登基,李彝殷便遣使上贡,为避讳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主动更名李彝兴。李彝兴之后,其子李光睿,继续党项人一贯臣服中原的本色,不仅四时上贡而且配合宋军出兵北汉。赵光义登基之后,李光睿再次避讳,主动更名为李克睿。李克睿之后,其子李继筠继为夏州节度使,仍旧不改父祖之志。

党项人对历代中原王朝始终臣服,对北宋则不止是臣服了而是谦卑和崇敬。大宋皇帝的名讳要避,大宋皇帝父亲的名讳也要避。而大宋给了党项什么呢?许其世袭、保其故土,仅此而已。

而五州之地,也足以让党项人衣食无忧。大唐赐给党项人的这片土地宜耕宜牧,而党项人苦心经营百余年后,已经变得牛马成群、良田满满。尤其难得的是:这片土地还有一种稀缺资源,就是青盐,每年产出一万五千斛。青盐与战马这两大稀缺资源,成为党项与中原交易通商的硬通货。党项人一直过着家里有矿的日子。

但是,这时候赵光义却要把这片土地从党项人手中收回。党项人能同意吗?

未必不会同意。

因为党项周边危机四伏,北边有契丹大辽虎视眈眈、西边有吐蕃羌人跃跃欲试。关键是东南方的大宋,始终有着郡县天下的冲动。既然中原已经流官治理,那么为什么不能郡县你党项人。

对于大宋来说,一旦对党项实施郡县治理,那么这里将是一个新的财源。粮食不重要、青盐也不重要,但是战马太重要了。与其指望党项人四时进贡战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直接建立牧场呢?宋朝人的经营水准,肯定比党项人强太多。

但是,这是对于大宋来说。而对于党项人来说呢?党项贵族大体同意。大宋朝廷许给了他们高官厚禄,而且还在开封给他们建了大房子。

但是,党项的一般部族和百姓呢?

赵光义询问李继捧是怎么治理党项人的。其实,李继捧要真有本事,也不会被党项人赶出四州。但没本事只是操作攻略不行,宏观战略还是给对了。李继捧说:羌人鸷悍,但羁縻而已,非能制也。

简单说,党项人连自己的首领都管不住。中原王朝对党项人集体搞羁縻,而党项首领也只能对党项各部落也搞羁縻。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就是羌人本性。东胡系、草原系以及羌人系各有各的不同,羌人系的最大特点就是分散。草原系能够选出一个可汗,东胡系能够搞出一个国王,而羌人系只能搞出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儿。而且,山头儿之间的内部竞争比外部竞争还要激烈。

尽管党项羌人已经移居黄土高原,但是这伙人的本性始终未改。别说李继捧这个残废管不了党项人,就是李继迁这个枭雄也管不了。后期搞割据,李继迁是一边跟大宋军队玩命死磕,一边对党项部族连哄带骗。哄不住,自己人就得把他玩死。

但是,在赵光义看来:这是因为你李继捧太笨,换我去治理你们党项人,那就肯定没问题。这就是典型的中二:别人去做就是送死,而自己去做就是创业。于是,大宋的官带着大宋的兵,就赶往赫连勃勃筑造的统万城,即夏州,去搞接收了。

然而,赵光义随即就遭遇打脸。率先闹事的是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

吾祖宗服食兹土逾三百年,父兄子弟列居州郡,雄视一方。今诏宗族尽入京师,死生束缚之,李氏将不血食矣!奈何?

必须要承认党项人很坚韧、凝聚力也很强。从青海湖一直迁徙到黄土高原,这伙人早已淘汰掉了那些安于本分的软骨头。但是,真就因为坚韧、因为凝聚、因为鸷悍,因为等等这些主观品质,所以党项人就要造反吗?

现实是冷冰冰的,很多时候一定要做利益计算。

党项人的名义首领李继捧,肯定是要投降了,已经赖在开封不走了。这里有大房子,而且还有彰德军节度使(今河南安阳)的高官。定难军或夏州节度使呢?的确权力更大,而且还能世袭。但是,你管不住党项人,自己这个夏州节度使不是被赶下台的问题,而是随时被人砍了脑袋的问题。当个彰德军节度使,然后住在汴梁大房子里,这不好吗?

而一直不服李继捧的,是李继捧的叔叔李克文,当时任绥州刺史。李继捧搞不定内部竞争,于是玩阴的,把党项人卖给了宋朝。那么,宋朝皇帝诏令要李家举族内迁,李克文应该第一个造反?他这个叔叔俨然就是党项人的首领、大族长,一定要讨伐叛徒、拒绝大宋接管。

事实是并没有。李克文比李继棒还积极。这家伙把唐僖宗赐给党项人的铁券御札都带上了,准备到了汴梁、就献给皇帝赵光义。李继捧这种废物都能当节度使,那我这个叔叔呢?节度使自然是起步的官职,而这个官职就够了。要知道大宋官员混迹官场一生,也没有几个能捞到节度使的。而大宋皇帝赵光义虽然各种不堪,但赏赐方面却从不吝啬。

党项高级贵族,主要是李家人。大家已经做好准备、此生必做宋朝人。

但是,李继迁为什么要义正言辞地搞事情呢?

李继迁与李继捧,只差一个字,但这两个人并不是亲兄弟,甚至连远亲兄弟都算不上。

李继迁的父亲是李光俨,与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太宗时改名为李克睿)是同一个高祖父。李光俨,往上是李彝景、再往上是李仁颜、再再往上是李思忠。

而李继棒呢?往上是李光睿(太宗时改名为李克睿),再往上是李彝兴、再往上是李仁福、再再往上则是李思敬。

所谓五服,主要是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和自己,共计五代。所以,按照五服往上追,李继捧的父亲李光睿、祖父李彝兴、曾祖李仁福、高祖李思敬;而李继迁的父亲李光俨、祖父李彝景、曾祖李仁颜、高祖李思忠。而李思忠和李思敬都是第一个任夏绥节度使拓跋思恭(或李思恭)的弟弟。

这两个人连高祖都不是一个人,所以这就算出了五服。赵光义迁徙李氏族人到开封做达官显贵。如果严格按照五服标准执行,那么就不会有李继迁什么事。你李继迁爱上哪去就上哪去,大宋王朝不会给你留出位置、开封城里也不会给你留出大房子。

然后,你再说李继迁为什么要造反:是因为“李氏将不血食”吗?是因为祖宗之地不可弃吗?他是豁得出去了党项人,但是他并没有把自己也豁得出去。大宋的官职没有、开封的房子也没有,所以李继迁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豁得出去的。

后期的西北战场上,李继迁时而归顺、时而叛变。这个行为模式也能印证上述推论的核心,那就是利益。李继捧一家人,的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但李继迁呢?除了李继迁,其他的党项部族呢?本来大家就在西北放牧、耕田、当酋长,与宋朝做买卖。但是,你们家突然卖了党项人,然后飞黄腾达。李继迁自然不干,而其他党项人也不干,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

宋太宗赵光义呢?郡县党项、流官治理,当然要抓住这个时机。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利益,而对赵光义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功绩。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已具备。但是,大宋不仅缺乏大唐的武力,而且更缺乏大唐的智慧。在党项问题上,昏招连出、优柔寡断。结果竟然把本性分裂的党项羌人打出了内部凝聚,打出了一个西夏王朝。

#辽宋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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