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至》中说: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亲密,是因为彼此信任;一旦丧失了信任,夫妻自然就疏远了。可叹这世上糊涂人太多,婚姻之道在一个忠字、再一个信字,若是做过了头,就会像一桩明代奇案中的主角那样得不偿失,悔之晚矣。
今天讲的是《廉明公案》中的“试妻贞节案”。话说在明朝嘉靖年间,云南省临安府通海县有一男子,姓支,名弘度。支弘度没有曹操那样的本事,却有着比曹操还严重的疑心病,他娶了一个美貌妻子,妻名叫经正姑,出嫁之前从没有接触过陌生的男子。
经正姑性情刚毅,嫁给支弘度后也没有任何逾矩行为,如果没什么特别事情,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支弘度总觉得,万一,万一哪天妻子遇上强人,以她的美貌,强人一定会调戏轻薄甚至玷污她,而她必然不会忠于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支弘度就按不下去了,他白天想,晚上想,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经正姑见丈夫脸色越来越难看,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支弘度叹了口气,说:“我在想,你若是遇上别人调戏会怎么办?”
经正姑正色道:“我必定斥骂于他,不叫他近我的身!”
支弘度又问:“若有人拿着刀威胁你,你若不顺从他,他便要杀你,你怎么办?”
经正姑回答:“他要杀便杀,总之我绝不屈从。”
话说到这个地步,支弘度还没完:“要是他来了几个人,你被按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施为,那又该怎么办?”
经正姑深吸一口气:“若是无法反抗,我必想办法在被辱之前自尽保全清白,若是不幸被污辱,我也没什么面目再见你,照样自尽,你大可放心,莫要再愁闷了。”
说完,夫妻吹灯睡下。可支弘度还不放心,做梦都梦见妻子与其他男人勾搭,背着他好不快活。从梦中惊醒后,支弘度做了个决定:他要找人来测试一下,看妻子是否真的忠诚,面对强迫之事,她是否真能做到保持贞节,宁可自尽也不顺从。
支弘度有三个朋友:莫誉、于谟、应誉。莫誉是个风流无耻之徒,听支弘度说要他们上门去调戏其妻,兴奋不已,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于谟、应誉却有些犹疑,劝支弘度别做这等无理之事。莫誉早就垂涎经正姑美色,哪里肯放过机会,立刻道:
“是他自来请我们,我等如此,也不过为他夫妇感情安稳,不然他日想夜想,岂不想出个病症来?你二人莫作此态,快快随我去罢。”
可怜经正姑家中忙碌,尚且不知丈夫如此荒唐主意。她听得敲门声,只当丈夫回家,连忙开门,却被于谟、应誉一边一个抓住,按到房内,百般挣扎不得。莫誉见她挣扎,反倒觉得颇有趣味,色心顿起,解下其裙,旁边于谟、应誉见状大惊,觉得过头了,连忙松开手躲避。
经正姑一经挣脱,自觉受辱,奋力跳起来拿起房中一把刀刺向莫誉,莫誉血流满地,死在房中,于谟、应誉没想到这女子如此刚烈,吓得慌了神,夺门而出,经正姑受此奇耻大辱自觉无颜面对丈夫,横刀颈上,自尽而死。
支弘度听得于谟报信,也慌了手脚,急忙赶回家看时,只见房中两具尸体。此时支弘度才懊悔不该试探,但转念一想,万一妻子娘家得知,必定不与自己干休;莫誉父母得知,自己也不好将实情相告,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告莫誉无故闯入自己家中欲行禽兽之事,也好敲诈莫家些殡葬费用。
于是支弘度伙同于谟、应誉去衙门告状,以为无其余人证,便无懈可击。知县姓刘,看完状纸,即刻提三人来堂上问话。
先问于谟、应誉:“莫誉闯入其家,你二人如何得知,又如何见证?”
二人答道:“我们去寻支弘度,听得房内叫骂,只当有贼徒,因此闯入施救。”
刘知县再问:“你二人去救时那莫誉可已做出不轨之事?”
二人再答:“不曾,莫誉方才闯入便被正姑持刀杀死,幸未辱,只是此女性烈,我二人不及拦阻,她便自尽而亡。”
支弘度在一旁哭求,只说妻子死得惨,虽然一命抵一命,但莫誉间接害死正姑,求青天大老爷让莫家给付些殡葬银。刘知县道:“这也有理。你先起来,我命莫家去买棺木就是,但两条人命非小事,我须亲自去现场查验一番再作判决。”
岂料这刘知县一到现场,便发觉不对。若说莫誉未得手,为何正姑身上衣裙损坏?若说莫誉刚闯入房中即被杀,为何其尸身在里间床前,正姑尸身却在门口?
刘知县立马转回县衙,再次提审三人。这一审,于谟、应誉便慌张起来,支支吾吾,无可搪塞,最后只得交代了实情,支弘度抵赖无门,也承认是自己指使莫誉,酿成惨祸,唯恐妻子娘家与莫家告他误了两人性命,这才恶人先告状,意不在殡银。
真相大白,刘知县提笔断道:“审得支弘度,狐疑成性,狗辈痴心。见妻平日坚刚,自许贞节,命友三人调戏,用试其心。应睿、于谟牵制其手足,恶莫誉剥落其衣裳,睿、谟先出,经氏持刀歼恶,先斩莫誉,再刎自身。白刃霜飞,烈烈英气尚在;素志玉洁,堂堂正气犹生.....娶妻子枉死,可谓非尔之大咎乎!合正大辟之诛,用作多疑之戒。”
最终,支弘度被判秋后处斩,自食恶果,人人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