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美国知名医学网站Medscape首次就医生在医疗护理方面所做的痛苦抉择展开调查。10年过去，该机构又对5000余名各个专科、各年龄段的医生进行了调查，想看一看当代医生的伦理观念发生了哪些转变。
Medscape《2020年医学伦理：生命、死亡和痛苦的困境》报告显示，医生在面对患者的不同处境时，所做的医学决策较2010年有明显不同。如今医生不仅需要考虑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还因面临被患者家属起诉的风险，使得患者本人及其陪护人员的意愿更多地影响到了医学伦理的抉择。
本文挑选了报告中的几个重点问题，将其划分为以下四大类进行解读。
关乎生命的抉择
该报告中有很多问题是关于是否应该终结患者生命展开的。报告指出，在以下特定情形中，医生的态度在短短十年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一，是否应该由患者家属决定患者的生死？如果你认为该患者有存活的可能，是否应该应患者家属的要求，为其关闭生命支持系统？
报告显示，在2010年，选择不会应家属要求关闭患者生命支持系统的受访医生占半数以上，达55%；在2020年，作出相同选择的比例大幅下降，而选择“视情况而定”的比例大幅上升，达到了48%，这意味着医生在做决策时开始更多地考虑到病人及其家属的意见。此外，今年的调查中还能看到年龄差异带来的影响——在选择关闭生命支持系统的医生中，45岁以下的占28%，45岁以上的占16%，意味着年龄越大的医生越不愿意主动结束患者生命。
参与调查的一位重症监护室的医生表示，如果患者家属的潜在动机不符合患者的最佳利益，他可能倾向于做出更合法的决定，而不会结束其生命；另一位心脏病医生更是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他认为“这无异于谋杀”。
二，是否应该帮助绝症患者死亡？目前，美国有8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的法律规定此举合法，另有2个州的法院也认可这种做法。该报告中的具体问题是“医生帮助绝症患者死亡是否应该合法？”
数据显示，认为此举合法的医生比例从2010年的46%增长至2020年的55%。相反，反对此举合法化的医生比例从2010年的41%下跌至2020年的28%。
一位支持合法化的精神科医生表示，在无力救治且患者余下的生命十分痛苦的情形中，人类对动物反而比对人类同胞更有同情心。
然而，一位持反对意见的神经内科医生则认为，就判断患者是否有生存可能而言，如今已有年轻医生开始习惯于轻易下决定，并付诸行动。合法化“医生帮助绝症患者死亡”只会加剧此类情况的发生。
三，是否应该帮助并非绝症，但其需要忍受极大痛苦的患者死亡？报告指出，一旦条件有所不同，医生面对这一问题的态度也随之发生转变。
数据显示，选择“支持”、“不支持”和“视情况而定”的人数所差无几。此外，研究人员表示，2018年，仅有27%的医生选择“支持”，而2020年，这一比例出现了显著增长。
纽约大学朗格尼卫生学院（NYU Langone Health）医学伦理专业教授亚瑟·卡普兰在报告中指出，这一转变反映了美国各州在推动“合法化帮助绝症患者死亡”方面所做的努力，而且这一权利并没有遭到滥用，部分医生仍会极力维持患者生命，并不会主观地认为绝症是导致其痛苦的唯一原因。
关乎意愿的抉择
调查显示，在需要做出决策时，许多医生选择顺从患者本人的意愿。当问及是否应该听从绝症患者本人的意愿，尝试一切治疗手段时，大部分医生（43%）选择了“应该”，小部分医生（23%）选择了“不应该”。
报告指出，美国法律明确规定，绝症患者可尝试未经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U.S.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所批准的治疗手段和药物。但部分医生认为，使用未经批准的药物可能导致患者病情恶化，而未经批准的治疗手段则可能毫无医学价值，从而造成医学资源的浪费。
一名肿瘤医生表示，他支持患者使用一切治疗手段来挽回生命，但因此产生不良后果的风险不该由医生来承担。
越来越多医生选择顺从患者家属的意愿。44%的受访医生表示，即使自己私下认为患者已无法救治，还是会选择应家属的请求继续维持患者的生命。而在2010年，这一比例仅占24%。
对此，研究人员表示，之所以发生这样的转变，是因为如今医生更担心家属以渎职罪起诉，或收到负面评价。因此与2010年相比，患者本人及其家属参与医疗决策的情况在2020年愈发常见。
数据显示，2010年，当问及是否会担心患者对止痛药物上瘾，而选择不去减轻患者疼痛的问题时，绝大多数（84%）医生表示“不会”；2020年，选择“不会”的医生比例降至63%，选择“会”和“视情况而定”的比例均有所上升。
但是，2020年的问法略有不同。2020年的问题是“你是否会因为担心患者用药成瘾，或担心毒品管制局（DEA）和医疗委员会的审查而放弃治疗患者的疼痛，或减少药物用量？”该报告作者表示，2020年调查中，一些受访医生提到了医疗委员会的调查和质问，并表示这是他们最不愿意遇到的情况。
此外报告指出，家庭医生比专科医生更担心患者因止痛药物成瘾的问题。
关乎医生自身的问题
一，当医院或工作场所不提供你所需要的设备时，你是否应该大声表达不满？报告指出，部分医生在抗疫期间的个人防护设备没有得到保障，因此感觉自己“被出卖”了。53%的医生对这一问题表示认同，选择“视情况而定”的医生占40%。
一位心脏病医生认为，如果仅仅因为跟上司产生分歧就大肆宣扬不满情绪并不合适，但如果已经通过正常途径表达却一直未得到解决，那么就有必要这么做。
二，医生是否应该接受随机药物检测和酒精测试？就这一问题而言，认为“不应该”的医生占大多数，为43%；34%的医生认为“应该”；23%的医生选择“视情况而定”。
此前有研究发现，在职业生涯的某一阶段曾滥用某一药物或酒精成瘾的医生比例达10%至15%。报告作者表示，这一话题触及了医学界的敏感神经。
一位认为“不应该”的家庭医生认为，除非这位医生有药物成瘾或酗酒的前科，且危害到了患者安全，否则不应该对其进行随机检测。
然而另一位内科医生则认为，医生跟军人、警察、消防员、飞行员一样，都需要为他人人身安全负责，既然以上从业者都需要进行随机检测，那么医生也同样需要。
此外，2020年的调查中还加入了一些新问题。例如，是否应该强制医生治疗新冠肺炎确诊患者？
就这一问题而言，近一半（47%）的医生认为“应该”。其中，许多医生表示，救治新冠肺炎确诊患者需要考虑医生自身的年龄、健康状况、家庭成员所面临的风险以及个人防护设备（personal protective equipment，PPE）能否得到充分保障等问题。
1、Life, Death, and Painful Dilemmas: Ethics 2020（Medscape）
2、Painful Ethical Choices in 2020 vs 2010: How Has Thinking Changed?（Medscap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