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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扬菜是可以吃的诗,并且今天还能吃到

2020-11-23新闻12

隋朝开通大运河后,唐宋是扬州饮食飞速发展的时期,与中原饮食也进行了深度的交流,虽然还不是淮扬菜,但也为将来的淮扬菜预备了充足的经验。扬州因为地处运河与长江的十字路口,成为唐代的大都会,饮食也与日益繁荣的文化拉上了的关系,淮扬菜精巧雅致的特点从此时就已初具雏形,说是可以吃的诗也不为过。

隋炀帝与扬州饮食

研究扬州饮食文化的学者每每把“扬州蛋炒饭”的历史追溯到隋朝。理由是隋代的谢讽所编的《淮南王食经》中有一款美味“越国公碎金饭”,疑是“扬州蛋炒饭”的前身。

谢讽是谁?他是隋炀帝的尚食直长,管理着皇帝的日常饮食,也就是御膳房的总管了。有这种身份,可以认为,他所写的美食都是隋朝宫庭里的美食。在隋炀帝开通隋运河,乘着水殿龙舟下扬州的时候,谢讽肯定是要跟着来的。

后来隋炀帝驾崩扬州,宫中大乱,谢讽所掌握的那些御厨大概有好些人流落扬州街头了,隋宫御膳也就跟着留在了扬州。

越国公是隋朝名臣、名将杨素,此人既功勋卓著,又奢侈无度。“碎金饭”前加上他的封爵,可见确实不同一般,所以才能成为隋宫的御膳。

碎金饭之所以会与扬州产生联系,一方面是隋炀帝下扬州时带来的;另一方面,杨素曾在扬州作战、生活过。把碎金饭与蛋炒饭联系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完全出于一种合理的联想:蛋炒饭里黄亮亮的碎鸡蛋可不是有点象碎金吗?

在扬州厨师所做的各种蛋炒饭中,还有一款名称叫“金裹银”的炒饭,看起来金灿灿的,很有“碎金饭”的品相。

隋炀帝凿通运河以后,便来到扬州游玩,在蜀冈上建有行宫、迷楼,极尽奢华,所过州县,竟相献食,周边地区向扬州的进贡队伍络绎不绝。珍馐异味不可胜数,吃不完的便一埋了之,其奢侈令人喟叹不已,而江淮地区的富庶也由此可见一斑。

图1 隋炀帝杨广

当时隋炀帝所吃的那些美味佳肴估计有不少是被收入《淮南王食经》的。谢讽原著早已经散佚了,但是在陶谷的《清异录》一书中收录着抄自谢讽《食经》的五十三种美食,让我们可以窥见隋宫饮食之一斑。除“越国公碎金饭”外,其中的“虞公断醒鲊”、“加料盐花鱼屑”据有关学者考证都是南方菜肴。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开凿大运河给隋炀帝带来了生前身后的诸多非议,但给扬州带来的却是百分之百的利益。

由于运河的开凿,中国东南地区与中原地区的物产、文化、经济、政治的联系一下子变得紧密起来,而这个联系的关节点就是扬州,此后,关于扬州饮食的诸多话题最终都会扯到运河上来。

隋炀帝开通的运河将长江、淮河、泗水、汴水全部联通,由此直到元朝时,扬州饮食一直与中原饮食相互影响。

在隋唐以前,扬州饮食的基本风格是朴素,除去用料与风味,意趣上与其他地方并无太大的区别,但到了隋唐,扬州饮食开始表现出其精雅的风格。《大业拾遗记》记江南作鲈鱼脍:

须九月霜下之时,收鲈鱼三尺以下者作干脍。浸渍讫,布裹沥水令尽,散置盘内。取香柔花叶相间细切,和脍,拨令调匀。霜后鲈鱼,肉白如雪,不腥。所谓“金齑玉脍,东南佳味也”。

《隋唐嘉话》则说金齑玉脍是用细切的橙丝与霜后的鲈鱼拌在一起的。雪白的鲈鱼肉与香柔花叶及金灿灿的橙丝做成的齑拌在一起,脍白如玉、齑色如金,看起来非常的富丽堂皇。隋唐时社会富裕,上流社会的饮食极尽奢华,重视装饰,扬州饮食也受这种风气的影响。

《清异录》中记载,隋炀帝幸江都时,吴地人进贡糟蟹、糖蟹,上桌之前,一定要将蟹壳擦拭干净,再用金缕做成的“龙、凤、花、云”图案贴在上面。这样奢华的饮食装饰是空前的,开了后来唐宋时饮食装饰的先河,也开了扬州奢华饮食风气的先河。

唐代饮食市场的繁荣

唐代扬州饮食史上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白糖。甘蔗糖的生产技术来自于印度,在印度的制糖技术传入中国之前,中国人用“饧”与“蜜”来调甜味,或者用甘蔗的汁。汉魏时,蔗糖传入中国,被称为“西国石蜜”。

公元647年,唐太宗派人到天竺摩揭陀国学熬糖法,然后在扬州试制,据史籍记载,所生产出来的糖,色味远胜天竺糖。据后来宋朝王灼《糖霜谱》的推测,扬州的糖大约是淡黄色的粗砂糖。

唐太宗为什么会选择扬州作为糖的生产地呢?因为扬州与其它地方相比有几个优势,扬州与南方甘蔗产地的距离比较近,又有运河,转运全国比较方便。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扬州是当时重要的对外贸易场所,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这聚集了大量的胡商,有很多高水平的工匠,在这制糖正是产销两便的事。

唐代扬州的繁荣准确来说是始于安史之乱。安史之乱前,唐朝的税赋收入主要来自于中原地区,扬州虽繁华,但相对于中原来说,还是处于经济文化的边缘。

战乱以后,中原百业凋敝,而江南一带未受战火影响,逐渐成为朝廷主要的财税之地,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扬州饮食开始了它辉煌的历史。

图2 圆仁大师石像

唐诗中许多赞叹扬州的诗都是写于这一时期,如“春风十里扬州路”、“十里长街市井连”、“夜市千灯照碧云”等等,这样的一个繁华都市,必定有着与之相适应的饮食业。日本和尚圆仁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记载了扬州开成三年岁末的景象(开成是唐文宗的年号,时在公元818年):

二十九日暮际,道俗共烧纸钱,俗家后夜烧竹与爆,声道万岁。街店之内,百种饭食,异常弥满。

前面所提到的饮食基本上是在一个大的区域里流行的,不应为扬州所专有。晚唐五代时,扬州有一位法曹(古代衙门里的法官)宋龟所做的“缕子脍”则是地地道道的扬州名菜。

这“缕子脍”是用鲫鱼肉与鲤鱼子,裹上碧笋或菊苗做成的,做法很是奇特,与前代的脍都不一样。鱼脍是白的,鱼子是红的,笋、菊是绿的,色泽之美令人欲滴馋涎。今天日本、韩国人做生鱼片时,也常用鱼子,其意趣与缕子脍如出一辙。

南北朝时,南朝曾有过来自高丽的将军,中晚唐时,扬州也有不少来自新罗、日本的留学生。韩国文化名人崔致远就曾在扬州任职多年。因此,相互之间有交流完全是很正常的。

有交流的还不止是朝鲜与日本,据朱江先生考证,当时扬州还有很多的波斯人、大食人、新罗人、日本人、婆罗门人。波斯人来扬州的最早时间是在盛唐时期,来的人多了,在扬州聚集于波斯庄。

晚唐时,扬州动乱,叛将田神功大掠扬州,城中被杀的波斯商人达数千人,可见来扬州波斯人之多。晚唐时期,扬州完全就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圆仁和尚所说的“百种饭食”应该也包括海外各国的饮食。

中原厨师的南下提高了扬州饮食制作的水平。唐朝灭亡后,北方战乱连年,皇宫中的一部分厨师就逃到了相对安定的江南,进入了南唐的宫庭,支撑起南唐皇家的饮食制度。

这是江淮饮食与中原饮食的一次高层次的交流。唐末杨吴时期,扬州作为杨行密的统治核心,饮食文化的繁荣不需多言,到南唐前期,政治中心迁至建康,扬州仍是相对重要的城市,还有着相当程度的繁荣。

模糊在南味里

北宋时期的扬州经济依旧繁盛,但相对地,有关扬州饮食的资料出奇地少,是因为扬州不再出产美食了,还是因为人们不关注扬州美食了呢?这个问题需要放在大的时代背景下来说。

从中唐以后,中国的经济中心逐渐向江浙转移。但是在北宋时期,中原地区的经济、文化依旧繁盛,非江浙可比,而且相对于积弱的军事,经济文化的繁荣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这时的江淮地区虽然因运河而地位突显,文化地位也比唐朝有所提高,著名的苏门四学士有两人是这里的——张耒是淮安人、秦观是高邮人,但总体来说仍处于文化的边缘地区。

北宋灭亡后,扬州成了南宋与金、宋元对峙的前线,百业凋敝,饮食文化上一无可述。南宋词人姜夔路过扬州时,见到的是四壁萧条的一座空城,想起昔日的繁华,感慨油然而起,于是写出了著名的《扬州慢》表达他的《黍离》之悲: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唐朝韩愈在其诗文中就曾提出南食的概念,但他所说的南食基本是指岭南的食物。至宋时,人们将地方风味大概分为北食、南食、川食与中原饮食四个部分,辽人、金人的饮食属于北食,江淮及江南为南食,河南一带为中原饮食,川食是蜀中一带的饮食。

这里面南食包括的范围最广,这大概是因为当时人们的头脑里南方还带有蛮荒没开化的印象吧,所以才把中州以南的饮食一概称为南食。扬州饮食就是属于南食系列的。

图3 姜夔画像

当时南方的饮食对于中原来说是一种异样的美味,而且不可多得。北宋仁宗时,吕夷简的夫人去皇宫看望皇后,皇后跟她说:“仁宗皇帝喜欢吃糟淮白鱼,但是祖宗规定不让从地方上索取珍奇饮食,所以很难吃到。你们家是寿州的,一定有这道菜。”

吕夫人回家后,跟丈夫商量了一下,给皇宫里送了两奁。以皇家的地位,想吃糟淮白鱼而不得,一方面说明宋仁宗恪守祖制,不以个人的饮食之事去骚扰地方;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的汴京城里,饮食市场还不太发达,没有上好的糟淮白鱼卖,因此才会有皇后向大臣家里找美食的事情发生。

这个故事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作为南食之一的江淮饮食这时候已经在中州地区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吕夫人本来打算给皇后送去十奁,吕夷简说:“皇帝的厨房里都没有的东西,我们家却有这么多,合适吗?”所以最后决定送了两奁,看来这位吕大人对家乡的风味是念念不忘的,在家里存了不少的糟淮白鱼。

除了糟淮白鱼,还有江瑶柱也是非常著名的南味。另外还有“南炒鳝”这样的菜,也是有着江淮渊源的,在南北朝时期,江淮地区就擅长用鳝鱼来做菜了。还有鱼脍,也是江淮地区历史悠久的名食。

北宋的汴京城非常繁华,尤其是到了仁宗朝以后,宋朝与北方的辽、西夏罢兵讲和,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在这个背景下,汴京城的饮食业迅猛地发展起来,南食成了其中非常出色的一个流派。

在《东京梦华录》一书中,多次提到了南食,如“马行街铺席”一节记载:“南食则寺桥金家、九曲子周家,最为屈指。”可见汴京城里的南食不仅多,还有一些是脍炙人口的名店,这些经营南方饮食的饮食店被称为南食店。

到了南宋时,杭州城里居然很长时间还有很多的“南食店”,当时就有人认为:既然已经到了南方,怎么还叫南食呢?这种名称有问题。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经营者起错了名字,因为北宋的南食店在汴梁城经营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已经融合了不少北方的风味,并不完全是南方菜了,所以等到了南方后,他们带来的是北方人熟悉的南食,而不是南方人日常吃的食物。在南方人看来,这种南食店里卖的是北方的南食。

诗人吟咏的美食

鲜鲫经年袐醽醁,团脐紫蟹脂填腹。

后春莼茁活如酥,先社姜芽肥胜肉。

凫子累累何足道,点缀盘飱亦时欲。

淮南风俗事瓶罂,方法相传竟留蓄。

且同千里寄鹅毛,何用孜孜饫麋鹿。

这是是苏东坡的诗《扬州以土物寄少游》,诗里写的是当时扬州的土产食物。

“鲜鲫经年袐醽醁”说的是一种特别方法腌渍的鲫鱼,这鲫鱼在腌渍的时候经过了发酵,从古代的食品制作工艺来看,这很可能是用鲫鱼做的鲊。

“团脐紫蟹脂填腹”说的是蟹,既然可以寄到远处,肯定不会是活蟹,从晋唐时人吃蟹的情况来看,有可能是醉蟹、糟蟹,而苏东坡喜欢吃甜,这个或许是糖蟹也未可知。

“后春莼茁活如酥,先社姜芽肥胜肉。”这两句说的是莼菜与姜芽,莼茁是说莼菜长得很肥壮;“凫子累累何足道,点缀盘飱亦时欲。”凫子是鸭蛋,至今扬州高邮的鸭蛋都非常有名。看来在北宋时,扬州人就开始养鸭子,或许有可能出现了较大规模的养鸭场。

“淮南风俗事瓶罂,方法相传竟留蓄。”这两句是说高邮人有制作腌制品的风俗,其方法从古相传。从前面的分析来看,这首诗里所提食物应该都是腌渍食品,鲫鱼鲊、醉蟹或糖蟹、莼齑、姜菹和咸鸭蛋。这些或可看作现代扬州腌酱食品的源头了。

图4 淮海集书影

关于这首诗,还有一个争议之处。在秦少游的《淮海集》中有一首《以莼姜法鱼糟蟹寄子瞻》的诗:

鲜鲫经年渍醽醁,团脐紫蟹脂填腹。

后春莼茁滑如酥,先社姜芽肥胜肉。

凫卵累累何足道,饤饾盘飱亦时欲。

淮南风俗事瓶罂,方法相传为旨蓄。

鱼鱐蜃醢荐笾豆,山蔌溪毛例蒙绿。

辄送行庖当击鲜,泽居备礼无麋鹿。

这首诗的大部分与苏东坡的差不多,究竟谁是真正的作者呢?扬州学者邱庞同先生推测,“秦少游为高邮人,他送扬州土物给蜀人苏轼才对。”他还推测有可能是苏东坡与秦少游开玩笑,将秦诗改写了一下再寄还给他。

邱先生的推测是很有道理的。如今事过千年,谁是谁非已无须说清了。从秦少游的诗题及内容来看,蟹是糟腌的,与后来的醉蟹还不完全相同,另外他还送了苏轼一些鱼虾做的醢酱和一些高邮的野菜。苏东坡是一个老饕,对饮食极有研究也极其讲究,所以,不论这扬州土物是谁送谁的,其滋味鲜美是肯定的。

江淮地区的美味还有淮河产的白鱼,据时人记载,白鱼以两个地方所产为佳:一是太湖所产,范成大在《吴郡志》一书中就认为“白鱼出太湖者为胜”;二是淮白鱼,杨万里有一首《初食淮白鱼》:

淮白须将淮水煮,江南水煮正相违。霜吹柳叶落都尽,鱼吃雪花方解肥。醉卧高丘名不恶,下来盐豉味全非。饔人且莫供羊酪,更买银刀二尺围。

从诗中可以看出,当时淮白鱼曾销往江南,但是用江南的水煮出来的淮白鱼与用淮水煮的味道有差别。诗的最后两句说的是宋朝人的饮食喜好,在北宋时的宫庭里多以羊肉为贵,鱼则是南方饮食的代表,这里诗人说宫中的厨师可以考虑用白鱼代替羊肉与酪浆,意思自然是夸赞淮白鱼的风味更在羊酪之上。

“醉卧高丘名不恶,下来盐豉味全非。”则是说淮白鱼除了用淮水煮,还有糟白鱼与盐豉煮白鱼两种,杨万里认为糟白鱼的味道还不错,而盐豉煮的白鱼味道就全不对了。前面曾提到宋仁宗喜欢吃“糟淮白鱼”,直到南宋时期它还被美食家们惦记着。

#隋唐#君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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