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十月,一个不靠谱的流浪旅行者,今天是我在人间流浪的第一晚二百四十三天。376天前的色季拉山垭口,像是一场你我蓄谋已久的重逢,我虽不是为你而至,却偏偏遇见你从不示人的最美的模样,相视脉脉,万重心。
“我说能见到就一定能看到”。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的木卓巴尔,你矗立在这苍穹之间守候的7亿年,到底在等待着与谁相见,他或她,咫尺或天涯。
只是路过的时候想要抽根烟透透气,抬起头先看到的,是那朵触手可及的圆月。角落里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大叔,我有些好奇他这般偷鸡贼的架势是在等什么,这里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
“大叔,你在干嘛。”
“这里是色季拉山垭口。”
“所以呢?”
“所以我在等南迦巴瓦。“
“南迦巴瓦?”
“小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到这里干什么?”
“我?路过啊,下车抽根烟,以为你在偷鸡,想着可以来蹭个鸡翅膀的。”
大叔接过我手里的烟有些悻悻,我在他脸上读到了“请你离开”四个字。八成是被冻傻了吧,我想,真应该把烟要回来的,一根几块钱人民币呢,不懂还不让问,孔子都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么大年纪连为人师都不愿意。“南迦巴瓦是名字,南迦巴瓦山可以说是西藏的第一神山了”江南哥几个人晃荡着走过来,手里是相机和脚架。怪不得这么慢,看来我们会到这里也不全然是“意外”。江南哥指着远处的云雾告诉我,南迦巴瓦的神秘是因为极少有人见过它的全貌,它总是把自己藏起来,要是谁能见到日照金山时刻的南迦巴瓦,这个人一定是极幸运的。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嗯,第八天了,一直看不到。”
“日照金山是什么?”
“日照金山就是在日出或者日落的时候,太阳的光线越过万物直直照射在白色的雪山上映出金黄色的视觉动态,特别壮观。”
“江南哥,你见过日照金山时刻的南迦巴瓦吗?”
“没有,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没什么缘分。”
“那你们今天就能见到了。”
我扭过头嗦了嗦鼻子,垭口的风有点大,没有带衣服疯魔上路的结果就是只要下车就如同出发了震动模式,冷到流眼泪。
“我运气很好的,我说能见到就一定能见到。”
我的运气的确很好,类似像是什么在公路上好好行驶的巴士车门突然掉落啦,或是订民宿把自己订到无人岛上啦,连遗书都写过悲壮、幽默的和粗暴交代密码几种不同风格的了。总之别人的“风平浪静”到了我这里都会有些“奇奇怪怪”。可我从没对这些事情去进行过某种特殊的预判,也就统统把这些“恰好”都归类为特别且美好的“幸运”了。而在我大言不惭地说一定能见到的时候,其实大家压根儿就没当真,就只是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冒出来,它说一定能见到,我也就脱口而出了。所以当十分钟之后这一切真实的发生在我面前,发生在我自己的眼睛里的时候,我哭了。
“它是为我而来” —— 这就是我那一刻的情绪,而这情绪里有触动、有惊喜、有不可思议,总之很复杂。于是我对所有人说,去吧,一定要去到这里,把这些都装进眼睛里。
“美好的传说都逃不过姑娘啊”。
人类把爱情藏进很多个传说,嘴里却嚷着是柴米油盐的错。为什么不能干净地爱呢?明明把爱情献给爱情就好。
弟弟看到我鼻涕眼泪一大把或哭或笑的鬼样子笑到停不下来,嚷嚷着请我保持住我“东北大哥”的仪态,要是就这么碎一地可捡不起来。我跳起来追着他打,耳边是小林哥的大喊 —— “不要跳!不要跳!小心高反!诶呀!帽子帽子!月月你把帽子给我戴上!会感冒的!” —— 高反?去他的高反吧!难受痛苦都是下一秒的事,这一秒老子就是要跳!于我而言,去到哪里真的没那么重要,终将令我一生怀念的,只是在路上遇到了谁,我和他,我和她,我和它,我们有着怎样的故事。在某一个天空是红色的傍晚,我会一头白发戴着金丝框边眼镜再回想起这一切,也悠然地点燃烟丝再故作深沉地与旁人说上一句,“以后你就懂了”。
“ 它盘旋于生活之上,向着光明而宁静的地方飞翔 ” @卡布 @中国著名航空摄影家 田捷砚|摄
而我的南迦巴瓦的传说,是在圆月下的色季拉山垭口从江南哥那里听来的 —— 很久很久以前,神界派遣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两兄弟镇守人间东南,原本感情深厚的两兄弟在人间爱上了同一个姑娘,可美丽的姑娘却深深的爱着加拉白垒。或是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江南哥的确是这样形容的,这种老套且没什么新意的形容词,也只会出自他这个“老年人”),南迦巴瓦杀死了加拉白垒,亲手割下了他的头颅,丢到了米林县境内,那头颅化作现在的德拉山。而深爱着加拉白垒的姑娘听闻爱人的死讯后伤心不已,也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至死依偎在加拉白垒身旁。众神为了惩罚南迦巴瓦的罪过,惩罚他永生永世驻守在雅鲁藏布江边,陪伴被他亲手杀害的弟弟。南迦巴瓦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总是被云雾遮挡着,不喜见人。
“啧啧,看来所有美好的传说都逃不过姑娘啊!”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当然是南迦巴瓦不会轻易被见到的原因了。”
“那不还是因为姑娘嘛 ~”
... ...
估计要不是那个时候的我也有个一百多斤,江南哥会直接把我扔下垭口。
“这姑娘得多漂亮啊,让两个亲兄弟反目成仇痛下杀手的,就不能多给他们认识个姑娘么,人间又不是就那一个姑娘。”
“比如你?”
“我?那不成桃园结义了?!”
江南哥说我的关注点总是会跑偏把气氛变得奇奇怪怪,又总是能把这些奇奇怪怪论证得“合理化”,搞得他这个老驴也莫名会觉得好像有那么些道理。而南迦巴瓦的传说在我后来听到的很多个版本中,也只有江南哥的故事里有那个美丽的至死相随的姑娘的存在,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也在想,又到底是谁诓骗了谁呢。
“你的心是白色的”。
如果容许我再过一次人生,我愿意继续重复我的生活。因为我向来就不后悔过去,不惧怕将来。
这句话是蒙田说的,而相比学者这样的身份,蒙田更像是一个随性的流浪者,尽管他并不曾真正地走在路上。一个人的心是自由的,就连躺在床上也是在飞翔;心不自由给你万里山河又有何用。我喜欢蒙田,是喜欢他整个人的那种喜欢,这样的喜欢里有对他才华的倾慕和遇见另一个自己的惊喜。若是哪一天,这个世界真的出现类似时光机之类的东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十六世纪的波尔多,就算我没那么喜欢红酒,可如果对方是蒙田的话,我是不会拒绝那支高脚杯的。我想,我还会邀请他到中国来,也带他在南迦巴瓦旁尝一尝鲁朗很是有名的石锅鸡。
没有人会拒绝石锅鸡的味道,包括蒙田,可我也的确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他们说它不过尔尔,倒是价格很有“特色”。这些是真实存在的,可能那一家并非当地人所开;可能彼锅非此“锅”;嗯,不然干脆就是这只鸡今天心情不咋地,入口的时辰和八字也不合 —— 反正原因嘛,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 刚刚吹过的风!对,就是你!给老子站住!你吓到老子的鸡了!如果这些话戳痛了谁,也不必急着开杠,除却杠也未必杠得过我,连江南哥不也说了么,我的关注点就是会跑偏,还会顺便把气氛变得奇奇怪怪,可我也不过只是选择了用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去真实的表达脑袋里一时被出发的想法而已。所以我是极真诚地认为,哪怕就那么一丁点儿“原因”也会让同食一碗的你我,莫衷一是。我不能把我的舌头借给你,不能把我的心情借给你,确是有些可惜。不过也还好,起码我觉得好吃、江南哥觉得好吃、小林哥觉得好吃,佟旭和弟弟也觉得好吃,那这对我而言就是没有人会拒绝的味道。这样想,也就没那么可惜了。
至于价格我实在没什么发言权,因为我们的石锅鸡被“免费”了。店老板听闻了刚刚在色季拉山垭口发生的一切后是这样说的 —— “你的心是白色的,南迦巴瓦选择了你,你是被祝福的人” —— 然后就说什么也不肯再收钱了。好的,我确实是带着些炫耀的,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冥冥之中的那些因与果像是在劝解我,直至今天我依旧对那一切心怀感激。某一个愤怒且绝望的时刻,我也曾说过那种再也不要再继续做什么狗屁的善良的人了的话,可是,我真的“善良”吗?我没有做过什么公益,也没有帮助过很多人,别人口中那些“很有意义的事情”好像也都和我不沾边儿,我又凭什么是被选择的人呢。于是我和自己留下约定,如果我还可以做些什么来对得起这份选择的话,那我将重新打开我的心,和这个世界说点真话,哪怕没有什么人会听到,哪怕不足以透过层层黑暗,哪怕 ... 也没有什么哪怕!就算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哪怕”妄想吞噬这束光,我也会拼尽全力站在中央,而它,只会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 ...
“殊途一场,终将同归,何必纠结”。
酒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激发人类最真实的情绪;而狮子离开牢笼的撕心吼叫,也该被认真倾听。
?江南哥提议喝一杯,东北姑娘是没在怕的。在东北,只要敢在酒桌上端起酒杯的女人,那酒量一定是在男人之上的,所以当佟旭红着眼睛问江南哥,他要不要借着这次出走的机会干脆电话辞职算了的时候,我不过默默拧开了我的第二瓶郎小二,什么都没说。我清醒地知道,佟旭不过是醉了,醉了心,这个看似温顺的男孩子有着妄图冲破牢笼的欲望。而我是理解佟旭的,连我自己不也是交了一张签了字的空白辞职报告,就不管不顾地跳上火车了么,我甚至连那张纸上会有怎样的理由都不在乎,只想脚步更快些逃离掉。对,就是逃离。佟旭或我都未必是一定要在路上,很多人都未必是一定要在路上的,只是我们对于那些重复发生的每一秒,也就只剩下了无能为力。我们用自以为潇洒的姿态行告别礼,然后再一次的,去遇见了“无能为力”。
“人活到最后,你我不过都是同一副样子、同一种结局”江南哥这话有些故作深沉,他比我们都大些,老驴么,一个人走了二十多年。他的婚姻因旅行开始也因旅行结束,于是他一把火烧光了自己的青春,再不回头看了。江南哥说他获得过的我们也会去获得,而他失去的,我们也终将会失去,如果殊途一场也终将同归,又何必纠结过程的方式。
“ 告别青春的仪式 ” @江南哥|摄
“可是江南哥,同归就同归啊,我还是想自己去撞一撞你们说的南墙,万一就是有什么不一样呢?肯定有什么不一样!”弟弟的神情很倔强,是二十二岁的样子 —— 带着些许傲气,也勇敢、用力地去表达“不服气”。
我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有的二十二岁要收敛起不服气的,他们主动扔掉“不服气”还把“功劳”归给长大,真让人替长大委屈。什么样年纪就是要去做什么样的事,这是我们自小都会听到的话,是人类的本能。初生的婴儿会吮吸喝奶、备考的学生会认真背题 ... 如果七十岁头发就是会变成白色的,那二十二岁也就是该堂而皇之地有着不服气啊。可他们竟然让二十二岁长满白发,又让七十岁带着皱纹去表达不服气,真的很奇怪。
歌单从乡村民谣刷到野狼迪斯科,村子里只有藏狗守在路口,小林哥吐过两轮儿逐渐濒临昏迷,佟旭陷在自己的情绪里犯纠结,弟弟倒还是那个亢奋的弟弟,不过是舌头不太听话而已,我和江南哥撞了酒杯也一饮而尽,这夜是到头了。
“ 我将在流浪中老去,而你,永远年轻 ” @行者墨卿的笔记|摄
“姐 ... ”
“嗯?”
“等下星星出来了你要记得叫醒我 ... ”
“好。”
“我还没见过满天满天的星星呢 ... ”
... ...
“姐 ... ”
“嗯?”
“星星是不是很美啊 ... ”
“对,很美。”
... ...
- End -
【 我来了,再次绽放在南迦巴瓦。】
约定在心底开出花朵,是十月的花朵,是十月的花朵。也许你总是在等待,7亿年又376天,但是你该知道我一定会来;除了你,心思不会再停留。就依赖吧,依赖,不想要什么答案。
是沉醉的时候了!醉于美酒,自由,还是南迦巴瓦,随便。
你要去看一看凌晨四点的大昭寺!那里有生命轮回,有信仰,也有“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