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词,是中国传统文化世界中,两朵并蒂奇葩,其香其色其味,数千年来,令无数人为之沉醉迷恋。
说到诗,我们便会想起李白、杜甫、白居易等诗人,这些都是中国传统诗歌最具代表性的诗人。诗歌本身,也分很多派别,比如田园、边塞、浪漫、现实等各种流派,诸体具备。
同样,说到词,我们也会想到一大批代表词人,如晏殊父子、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等人。词这一体裁,大概也可分为婉约派、豪放派。
苏、辛是当之无愧的豪放派,他们的词作大开大合、豪情不羁,而柳永、李清照等词人,他们的词深婉细腻、含蓄清丽。
当然,词还是以婉约为正,即便是被看作豪放词牌的开拓者苏轼,也是婉约词居多,辛弃疾“词中之龙”,也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柔情之美。
不过,占大多数的婉约词人,时不时地也会豪放一回。
即便是李清照这般的大家闺秀、柔美佳人也曾写过豪放之词,比如这首《渔家傲》:
相同的词牌,可以写不同的内容,但是一般来说,相同词牌的词作,感情基调都是差不多的。
因为古代的每一首词牌,都代表着一种曲调,这种曲调填上词以后,就可以唱出来,词牌的唱法曲调是固定的。
有些词牌的曲调就比较激昂高亢,那么其所适合抒发的情感,便是豪放之情,比如《念奴娇》、《破阵子》,一听就豪情万丈,金戈铁马,像苏轼、辛弃疾他们以这个词牌填的词,都是如此。
词牌这种情形,好比是现代歌曲。屠洪刚的《精忠报国》的曲调铿锵有力,如果用这样的曲调,去唱周杰伦《菊花台》、《烟花易冷》这样细腻柔情的歌词,就感觉非常不协调。
词牌就是如此,《渔家傲》也是一个比较豪放的词牌,范仲淹就曾经写过一首《渔家傲·秋思》,开阔苍凉。李清照写的这首,更仿佛是李白附体,气势磅礴。
这首词是李清照南渡之后,一次在海上航行时所做,非常像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说的梦境,梦里坐者身临天宫,遇见仙人。
首句李清照描述了一幅,云海翻腾的景象,“接”、“连”写出了云天的无边无际,一片溟蒙,仿佛《西游记》中孙悟空在云头飞驰的场面。
李白梦中的天宫,是“鸾鸟架车”,而李清照此刻是帆船,并且恍如在梦中,船飞上了云海疾驰,风吹着千帆鼓动,飞舰颠浮,漫天星辰在身边流转。紧接着,词人仿佛感觉自己是天宫的仙女,现在回归到了天帝的住所。
而天帝殷勤的问词人去到哪里。天帝之尊,却关心一介女子,主动问询,亲切温和,或许这个天帝,是有所指吧。
下阕承接上阕的“问”,并无停顿。词人言道路还有很长,可惜却临近日慕了,不知道能不能到达。这一句,其实是化用了《离骚》之句,“路漫漫”、“日忽忽其将暮”等句子,表达心中一种孤独无依。
同时李清照向天帝倾述,自己学诗每有惊人之句,但知音难逢,女子之身因为宋朝的环境无从施展。紧接着,她描写了大鹏高风的场景,展翅的大鹏借助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李白经常在诗中将自己比作庄子笔下的“大鹏”,比如年轻时写的《上李邕》中,李白将自己比作等待乘风的大鹏。在弥留之际的绝笔诗《临路歌》中,他把自己比作折翼的大鹏。
李清照多么想和大鹏一样,但是注定不能实现,所以她断然一喝:风不要停,把我乘坐的这艘船,吹到渤海中的三座仙山之中。这就是李清照想要的“归处”,也是回答了上阕天帝的“殷勤问”。
虽然这首词,十分豪放,但下阙的前两句,就体现了一种无奈之情。李清照虽然是女子之身,但心中亦有丘壑,有报国之心,她曾经将这种情怀,寄托在丈夫身上。
但后来丈夫赵明诚出逃,她十分失望,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从这一诗句,也可看出,李清照不是那种只会在深闺描眉涂粉、伤春悲秋的弱女子,而是有豪情、有气魄的女子。正如黄苏所说:“浑成大雅,无一毫钗粉气。”
这首《渔家傲》,意境阔大、气度恢弘,梁启超甚至怀疑是苏辛之词,不是李清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