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销售额上看,“双11”早已取代起源于美国的“黑色星期五”,成为全球第一大购物促销日。这个转换耐人寻味,一方面在西方百货业日渐式微,同时消费日趋理性化,“黑色星期五”已经很难掀起波澜,正在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另一方面在中国,十多年前电商以行业“搅局者”的身份崛起,双11是他们撼动传统零售业的号角。而现在,“双11”已经成为中外品牌商、零售商及消费者的狂欢日,成为测量中国迈向消费型社会的一支温度计。
中国正处于从工业化中期向工业化后期过渡、工业化向信息化过渡的双重迭代期,需要依靠这种仪式感烘托出的热烈情绪,来助推经济转型,尤其是在疫情对经济的严重影响之下,“双11”激发大量消费品生产者、销售商投入到一种积极的备战状态。这就像是经济肌体所分泌的多巴胺,有利于他们对于未来产生相对乐观的预期,而这种预期是可以通过就业和收入,传递到终端消费者那里的。
目前,中国正在转向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内循环实际上是世界各大工业国,尤其是后发工业国发展到一定阶段后的必然结果。内循环为主的经济就是以消费作为主要拉动力的经济,消费就是这一阶段经济的顶梁柱,消费稳,内循环自然也就稳了。
作为后发工业大国,美国在工业化过程中经历过两次明显高速增长的消费大潮期,分别是1920年至1929年,以及1940年至1970年期间,在两次消费大潮中,商业模式创新都起到了重要推动作用。在第一次消费大潮期间,信用卡获得广泛普及,信贷消费出现并渐成主流,极大促进了耐用消费品的普及。19世纪20年代中后期,超过60%的汽车消费通过一般信用支付或分期付款完成,洗衣机、留声机、家具、珠宝、高档服装等耐用消费品,开始广泛提供信贷消费服务。
在第二次消费大潮中,超级市场、连锁便利店、连锁餐饮等零售和生活服务的商业模式创新,成为消费增长的助推器。这一期间主流消费人口迅速扩大,整个社会经历最后一次城市化浪潮,城市人口从60%左右过渡到80%以上,基本完成城市化。在美国,从麦当劳到肯德基、从沃尔玛到好市客、从GAP到NIKE,都是在这一发展阶段诞生的,这些品牌在美国一直属于不折不扣的大众日常消费品牌。
中国目前正处在类似于美国第二个消费高潮前的工业化阶段,而此时叠加的移动互联网普及所带来的消费信息化,成为商业模式创新最称手的工具,各行各业都在应用这一工具迭代自己和别人的商业模式,而“双11”就是工具使用的比武大赛。
据统计,2019年中国居民消费率仅为38.8%,远低于美国68%、德国52%以及韩国49%的消费率。高储蓄、低消费既被看作是一种传统美德,同时也是中国快速工业化的法宝之一,但这对以消费支撑的内循环来说无疑将产生负面影响。而要真正实现内循环,确实需要更大的消费购买力支撑。
在既往的“双11”促销日中,年轻人是购物的绝对主力,与美国“黑色星期五”曾经的全家出动盛况相比,“双11”更像是“青年购物节”,中老年人大多身处这场狂欢之外,对商家及对消费增长来说,这让“双11”的潜力没有得到充分发掘。如何提高中老年人的消费欲望,把钱花在必要的地方而不是被非法金融或各种不正规销售套路,这是一个难题,也是商家和机构应该开动脑筋解决的问题。
目前急需提升的是中老年人群的消费意愿,造成中老年人群高储蓄、低消费的原因,一是传统文化观念,二是医疗健康方面的后顾之忧,三是住房贷款形成的支付压力。针对这些,政府在刺激消费方面可以有更多的针对性。文化观念方面不太好改变,但从国力上来看,医疗健康方面的公共支出,已经到了可以提高保障比例的时期,增加这方面的投入,在增加国民福祉的同时,也会刺激消费的增长;另外在消费券的使用和发放方面也可以更多向家居、装修、旅游、汽车等方面倾斜。
“双11”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越其作为一个购物促销日的价值,既是一面舞动的旗帜,也成为某种社会的隐喻和暗号。这一被赋予了复杂印记,在原本平常的日子里被激发出的消费热情,或被有些道德家挂上“物欲横流”的标签,或被有些文化学者戴上“消费主义”的小帽,但从发展经济、提高人们生活水平的角度看,这一被商家人造的“虚假”节日,依然值得社会乃至官方给予多方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