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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万人,在影院阅读了她的一生

2020-11-09新闻16

截至今日,上映三周多的《掬水月在手》票房已达645万,对于一部文学纪录片,这个结果虽然已在预料之内,却又有着些许遗憾。

不过弥足珍贵的是,这个数字意味着已经有17万人在影院看完了这样一部以细腻沉缓之节拍打动人心的影片。

《掬水月在手》于2017年4月开拍,前前后后筹备了三年,也不算短,不过与之相较,叶嘉莹先生的人生却跨越了近一个世纪,所以要在短时间内了解叶先生一生的故事及其在诗词方面的成就绝非易事。

为了避免出错,导演 陈传兴在拍摄前做了大量诗词功课, 前后共采访17次,每次采访通常持续几天,最终足足整理出了近百万字的录音稿件,以至于影片本身无法容纳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只能有所择取地贴合着结构去展现。

《掬水月在手》或许不是一部关于叶嘉莹先生的事无巨细的传记,却是让陌生观众以舒适姿态去接触诗歌和叶先生的适温容器。

初看影片,能扎实感受到熟悉的人文气息,而我与此相关的记忆源自 《他们在岛屿写作》,这一系列小众却珍贵的文学纪录片有两季,统共介绍了13位华人作家。

第一季有6部,以 林海音、余光中、郑愁予、杨牧、周梦蝶、王文兴等文学大师为主要介绍对象。

第二季则将镜头聚焦在 白先勇、林文月、痖弦、洛夫、西西、也斯和刘以鬯这七位大师身上,其中西西、也斯和刘以鬯是香港作家,这便意味着所谓“岛屿”并没有局限在台湾。

这个系列中的两部 《郑愁予:如雾起时》《周梦蝶:化城再来人》均出自陈传兴之手,它们与这部 《掬水月在手》共称为 陈传兴“诗的三部曲”。

周梦蝶在《化城再来人》

此次在《掬水月在手》中,导演剪进了一些尤为珍贵的影像资料,已过世的诗人也因此重现在银幕之上,正如诗人痖弦,他在镜头前娓娓道来叶嘉莹先生对台湾文学产生的影响,他说是叶先生让台湾新旧两派诗人在同一个桌子上吃粽子。

而六年前那部关于痖弦的纪录片 《如歌的行板》豆瓣评分9.4,虽然只有不到两千人看过,但每一位观众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痖弦在《如歌的行板》

于我而言,那种触动是难以形容的,我至今还记得痖弦在纪录片开头坐在林中一侧的座椅上注视着往来的行人,旁白是诗人吟诵着自己在1964年4月写下的一首诗《如歌的行板》:

温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点点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经经看一名女子走过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码认识之必要

欧战,雨,加农炮,天气与红十字会之必要

散步之必要

溜狗之必要

薄荷茶之必要

每晚七点钟自证券交易所彼端

草一般飘起来的谣言之必要

旋转玻璃门之必要

盘尼西林之必要

暗杀之必要

晚报之必要

穿法兰绒长裤之必要

马票之必要

姑母继承遗产之必要

阳台、海、微笑之必要

懒洋洋之必要

而既被目为一条河总得继续流下去

世界老这样总这样:——

观音在远远的山上

罂粟在罂粟的田里

这首诗带来的平实的震撼一直被我珍藏于心,而在《掬水月在手》的开篇,类似的感受袭来,叶嘉莹先生吟诵着古人的诗,自己的诗,同样在向观众传递其历经一生的智慧和态度,她是以温和耐心的方式将观众与真正的中国文化拉近。

在结构上,影片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代表传统叙事的“赋”,导演在采访中曾提及,他是从乐府和词的音韵性里得到了一种想象,而片中出现的大量空镜则是借由“比”和“兴”生出的诗意想象。

除此之外,片中的空镜绝非单薄运用于转场功能,也不是故意打断信息的连贯性,空镜恰如“断句和韵脚”,每一次出现都将影像变成了词一样的长短句,而作为观众,一旦贴合了影片的节奏,便能在另一层面体会词之美。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这颇具禅意的诗句或许完美总结了叶先生人生中那超然的一部分,但入世的痛苦,叶先生品尝得更多,这也正应了王国维那句“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

七七事变之时,叶先生在上初二,当时先生所在的西长安街能清清楚楚听到卢沟桥炮火的声音,街上更常有日本军车出没。

而后的冬天下很大的雪,接连几个月吃不到白米白面,只能吃又酸又臭的混合面,叶先生冬天去上学,会在巷口拐弯处看见冻死饿死的人,这就是真实的战乱时代。

叶先生的父亲在她上小学时离家,回时女儿已大学毕业了。那时叶先生已经在外面教书,她抬自行车的时候看到门前停了一辆人力车,无需过问便知是父亲回来了。

叶先生的母亲在她18岁时去世,因由是从北京去天津动手术却不幸术后感染。叶先生的母亲一定要回北京,最终在火车上去世。

叶先生在影片中提起这件事,非常后悔当初没有陪自己的母亲去天津。

1948年叶先生在上海结婚,并随着丈夫的海军撤退到台湾,这一离开北京就是几十年的漂泊。

叶先生以为不会走很久,只随身带了两个皮箱,里面装着几本笔记,她认为衣服丢了可以再买,老师的笔记却是买不回来的。

当然,鬼门关也走过,生头胎时因为没有经验又缺乏照看导致羊水流干,差点丢了性命。叶先生的丈夫因为思想问题被抓,被监禁三年,在1952年丈夫获释之前,叶先生带着孩子一直和亲戚住在一起。

后来叶先生受台大邀请教书,1966年,他们一家搬到了美国,叶先生先是在密歇根州立大学教授中国诗歌,后又在哈佛大学教授汉语诗歌,他们于1969年移居加拿大,并被授予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终身教职。

叶嘉莹先生这一路的足迹踏遍了温哥华、波士顿、香港和澳门……一直在漂泊,不变的只有古诗词的陪伴。对诗歌的钻研是她的定心丸,更似其真正的故乡和去处。

1974年,叶先生第一次回国探亲,她在香港停留了一天,从一家中国国货公司买了很多礼物,然后在广州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

到北京时已经快要晚上七八点钟,从飞机上俯瞰,一排大街上都是灯火,这让叶先生想起了自己在长安街的老家,毫无防备地哭了起来。

阔别二十余年,回来得太不容易。

这时叶先生已经五十多岁,艰辛独立了半辈子,本想人生的苦大概也尝完了,却接到了大女儿和女婿车祸去世的噩耗。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但叶先生没过几天就去上班了,看见熟人只是眼圈一红便不再提。她把这些痛苦淡化,用自己的人生哲学尽可能消解命运给予的苦难。

而全片最能引发共鸣的哲思,便是由叶先生独创的“弱德之美”,她说这是困难与压抑之中的坚守,无望之中的一种希望。

叶先生将个体的苦难置放于更大的背景当中,她可以借由诗词跨越时空进行神游和交谈,那么即便世上的人们孤冷异常,也能在一首词中找到答案。

对叶先生而言,一首词能说出所有人类共有的孤独、悲哀和寂寞,而这足以让个体抵达畅然的新境界。

《掬水月在手》对叶先生人生的展现是非常立体的,她对待诗词、对待人、对待信仰、对待自己的境遇都有着不同的态度,正如她对自己的文字近乎苛刻,却又对一些具体的事非常宽容。

此外,正如导演所说,整个中国诗词史里是极少看到女性的,所以既可以说《掬水月在手》是一部人物传记,也可以说这是一部女性电影。

叶先生直冲冲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可抗力,却仍在动荡的年代里寻到了澄澈的初心,归根结底还是对更广博的生命的热爱,或许这正是叶嘉莹先生能够影响那么多人的原因,她本身代表着一种顽强而优雅的生命力量。

直到今天,叶先生仍在不遗余力地授课教诗词,印象最深的仍是这句“我留下的这一点海上的遗音,也许将来有一个人会听到,会感动”。

或许叶先生呼唤着那个未来的人正如古代诗词作家呼唤着叶先生,日月轮转,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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