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女孩
阿布拉莫维奇
灯——我,一个狂想,充满深渊的魅力
但我所记得的,绝不仅仅是一生
投影——要把我的心从口中呕出
梯
四屏
两个弗里达
汤巧巧
二者合一,你把我叫作女人
◎剀弟
展览:时间剧场:翟永明文学与摄影展
展期:2020年10月19日至2021年1月17日
地点:上海明珠美术馆
“时间剧场:翟永明文学与摄影展”,是诗人翟永明首个文学与摄影并列的展览,不仅挖掘整理展出了诸多第一手手稿、出版物、影像文献和资料,还首次呈现了诗人的四个摄影系列,较为全面地呈现了“白夜的缪斯”的精神和创作成长史,同时这个展览作为明珠美术馆“艺文两栖人”系列展览之一,继续尝试拓展文学和图像的关系。
关于诗人的展览
了解中国当代诗歌的人,不会不知道翟永明的名字。翟永明出生于1955年的四川成都,1981年开始发表诗作,1984年完成组诗《女人》,后在《诗刊》发表,从1986年离职开始专注写作,以带有个人经历和女性意识特质的组诗《女人》《静安庄》《十四首素歌》等轰动诗坛。1998年在成都创办文化沙龙空间“白夜”,成为“白夜的缪斯”,不仅诗歌创作不停,也活跃于艺术和文学评论、散文、文艺活动组织者等领域。近期出版的《随黄公望游富春山》,成为一次用现代诗延续古典诗歌的融合实验,极具可读和玩味性。
翟永明作为诗人的起步,与对自我身份和性别的体认和意识分不开。作为上世纪50年代生人,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恢复高考改革、“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压力,这一切都以自身作为女性的独特体会、挣扎、对抗,用诗歌的语言表述在《女人》这一包含二十首诗的组诗中,组诗的发表,无意中成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女性诗歌思潮兴起的代表事件,用“我,一个狂想,充满深渊的魅力”这一句,铿锵有力地站立出来。
在1986年首次发表的一篇文章《黑夜的意识》里,诗人翟永明通过充满哲思的自我剖析,将女性的诗歌,分为从低到高三个层次,“女子气—女权—女性”,类似一篇宣言,表明自己的身份态度,尤其是写诗的追求。
“我们从一生下来就与黑夜维系着一种神秘的关系,一种从身体到精神都贯穿着的包容在感觉之内和感觉之外的隐形语言……对于我们来说,它是黑暗,也是无声地燃烧着的欲念……这最真实也是最直接的冲动本身就体现出诗的力量。”(《黑夜的意识》)
可以说,在接下来几十年的创作中,诗人都在其上成长、延展,并没有背弃天赋的身份。“我写诗,或者写散文,都是为了通过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文字于我仿佛是来自天赐的一件恩物,就像画家手上的颜料,建筑师手上的质材……在我的写作中,最重要的是对创造性的热爱,而精神性自由则是我们选择写作的前提。”
这次展览的文献部分精缩了翟永明40年的写作历程,从最早在《诗刊》及《诗歌报》上发表的《女人》《黑夜的意识》,到历年出版的诗集、散文集中外文版,到针对其诗歌的评论文献、诗人手稿等,对于热爱诗歌的读者来说,这些都是无比珍贵的资料。
“她(翟永明)的生活,跟写诗是等边关系,是收缩性地建造最大可能的心灵协调的形式,而不是美学,也不是生活的恶意转换,只是传统的生活本身,一种丰富的反应……她没有任务理论的框架,也无需对形象保密。”诗人钟鸣如此评价她的诗作和生活。
在早年接受媒体采访中,翟永明回答诗歌于她的意义,说:“诗并没有实际的用处和利益,但是让人的生命更有意义。人的一生,总是需要什么东西来填充。我选择了诗。”
这首先是关于一个诗人的展览。
何谓“时间剧场”
之所以将展览命名为“时间剧场”,翟永明认为因为今天的社交媒体和网络,将我们的生活变成了表演空间。但是这个综合性的展览,不仅是文字的,也是关于文字的和图像的,以及社会的。它逾越了剧场的空间概念,将时间纳入其中,最终呈现给观众的是一种新的观看方式。
在上海明珠美术馆/光的空间·心厅,在由安藤忠雄设计的“通向天空的被书籍包围的”独特场域,我们其实最先看到的并不是诗人的诗,而是诗人的摄影作品,它们分为四个部分,分别呈现在心厅的内和外:外墙的《独白》系列,主题是旅途中的人物;内部一侧的《弗里达》系列,是诗人对自己崇敬热爱的墨西哥女艺术家弗里达·卡洛的致敬;内部另一侧的《肖像》系列,是诗人捕捉的朋友们的日常瞬间;而在后场里,有一幅7米的摄影长卷《亲密的人中间》,曾在何多苓美术馆的个展《浅焦》中呈现,是用手机拍摄并后期拼贴的实验长卷。
诗人拍照,翟永明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北岛去年举办了第二个摄影展“重影——北岛摄影展”,并出版同名摄影诗文集。而诗人摄影,其作品与其个人气质和诗歌气质,都有非常大的连结。“我的摄影,与我的写作有关,但并非我诗歌的图解;它们互为参照。我的拍摄对象,大多与我关心的话题有关。”
这一连结在这几个系列中都非常清晰,《独白》系列其实标题取自《女人》组诗中的一首《独白》,诗文搭配摄影。《弗里达》系列也包含诗人的自拍和为朋友的拍摄,另外两个系列里,则是记录围绕诗人生活中出现的朋友们,他们大部分也是诗人、画家和艺术创作者。
在这个过程中,翟永明也尝试观念摄影的方式,比如《弗里达》系列。“我尝试用一种陌生的媒介和角色扮演的方式,来叙述我的观念和新的故事:在灵魂深处,我们都是弗里达附体的女性。”当然,这种尝试也没有脱离诗歌的表述,在展览现场,就呈现了一首引自《弗里达日记》的《致蓝蓝:神奇的梦引起反响》。
对于摄影长卷《亲密的人中间》,翟永明参照了《韩熙载夜宴图》,并最终印在宣纸上,她认为这“也许可以视作‘文人摄影’”。
关于展览与社会的关系,诗人当然关注现实社会,在诗歌中一向有所表露(比如《随黄公望游富春山》),同时,也通过她的实际行动表现,其中最为显著的,是翟永明创立的“白夜”品牌。展览现场的影像《白夜往事》浓缩了“白夜”文学沙龙20年来的记忆剪影,是对她的生活、时光、朋友的充满文人情怀的诗意回望,也是对近20年来影响中国至深的诗人、作家、艺术家的生活和创作状态的轨迹见证。“因为白夜,我有了更多更丰富的人生经历,想要和不想要的;因为白夜,我开拓和延伸了我的写作,熟悉和陌生的;因为白夜,我活成了另一个人。”(翟永明《我和白夜》)
诗人就是这样,通过影像,拓展自己的实验,通过创造一个实际的场域扩大和辐射影响力,带给周围的人一种能量。
诗人无限大
在开幕现场,翟永明邀请了朋友、音乐家小河先生,两人进行了即兴的音乐诗歌朗读表演,没有经过彩排,根据音乐的感觉,翟永明选择诗歌朗读,随着朗读的节奏和意义,音乐发生即兴的变化,背景则是翟永明的抽象摄影作品。
在半个小时的演出中,朗诵了《菊花灯笼飘过来》《画皮》《在古代》等诗歌,虽然这种演出形式并不少见,但是在小河的音乐中聆听诗歌和声音的互动,带给大家一种充满想象力的体验。不仅在开幕有如此表现,热爱艺术、关注不同艺术领域的翟永明,也将在展期的三个月期间,围绕诗歌、摄影、文学与电影等主题发声,通过讲座、对谈、创作工作坊等令展览持续发酵。
如同嘉宾小河所言,这不是一个传统的展览空间,也不是一个封闭自足的展览设计,但是好处在于,它与环境一样,呈现了开放的无限想象力,让经过书店的人都可以驻足观看,甚至无意识地,读一两句诗。
是在观看影像《白夜往事》时,我特别感动于其中记录的不同诗人的读诗片段,我想除了我个人认为诗歌凝聚了文学最精华的部分,以及对诗人是天生掌握词语秘钥之人充满倾慕之外,也深刻认同中华文化和教养的传承,在阅读诗歌中,得到极为好的吸收和传递。可能正是因此,《掬水月在手》这一部记录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的电影,可以引起今日如此大的关注,而《时间剧场:翟永明文学与摄影展》,也会潜在地带动大家,重新去读诗,读现代诗,读古代诗,读好的诗,看好的作品。
诗人无限大,意味也在此。
供图/上海明珠美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