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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生态还是毁生态? 生态形式主义调查

2020-11-05新闻13

如今,各地对生态环境保护高度重视,生态修复、生态建设工程日益增多,生态环境得到极大改善。不过,半月谈记者调查发现,一些地方在生态治理中“要面子不要里子”“讲速度不讲规律”等问题突出,有的甚至在考核督察压力之下搞起了生态形式主义,以生态建设之名行生态损毁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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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主义让生态建设有点虚,

有的生态工程与初衷背道而驰

——要面子不要里子,一些生态修复工程做样子,以图蒙混过关。

西部某县2014年实施了一项生态修复项目,在水边生态脆弱敏感地带种植了600多亩水桦、竹柳、柳树等树种。半月谈记者近期实地采访时看到,这里地上杂草丛生,6年前种下的树大多已死,生态修复成果并不明显。

原来,造林施工方为节约成本,把树坑由大变小,每个树坑造价从3元降至1元,树苗也由易栽活的带土树苗变成不带土树苗。为了应付项目验收,造林施工方后又突击补植。“即使栽两三遍,成本也比扎扎实实种一遍低不少。”该县农服中心主任说。

半月谈记者调研发现,有的政府部门监管不严,甚至故意纵容,此类只图蒙混过关的事情并不鲜见。在环保督察压力下,“矿山刷绿漆”“岩石铺草皮”“盆栽式复绿”等闹剧一再发生,花样翻新。

——只追求单一目标,护生态变成毁生态。

北方某湿地因生态良好,吸引了大量鸟类安家。可当地在开展水源涵养林工程时,清除了湿地里长有的草、灌木等,改种小松树,致使自然生态遭人为改变,这一“观鸟天堂”面临消失的风险。

位于毛乌素沙地南缘的西部某县,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大规模防沙治沙。该县一名资深生态保护工作者说,因治沙时种的草容易被流沙掩埋,当地在沙丘上种植柳树等易成活的树种,而这些树种就像“抽水机”,对地下水储量影响较大。“以前县内的3条流沙带中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海子(小型湖泊),现在基本都干涸了。”

据了解,当地水资源匮乏,林木要成活需引入黄河水灌溉,每年浇水成本高达数千万元,财政负担沉重。当地基层干部群众认为,在沙漠边缘大面积种树相当于给当地“种下穷根”。而且,即便种树成活后,树下也难见芳草,这对当地植物多样性造成负面影响。

——只顾短期内出政绩,习惯“简单快干”,给长远生态健康埋隐患。

在河道治理中,简单硬化成为一种常见现象。为改善西南某湖生态,西南某市对5条入湖河道进行治理,其中一招是用混凝土把河堤、河床抹平。

半月谈记者了解到,当地对入湖河流的水质有严格要求,但这些河流流经地区可能存在面源污染等风险,为避免影响河流水质,快速实现达标排放,地方采取此种举措。

环境专家表示,河道硬化,看起来让水清了、美观了,但会破坏流域的原生景色和生物多样性,并可能让河道失去自净能力。

只顾眼下不顾长远的类似事情,在矿山修复中也有发生。有的地方只重视企业范围内的植被与土壤破坏,简单回填、绿化就算完成任务。事实上,受矿区影响的范围往往是企业占地面积的几倍,而且采矿带来的生态问题往往在后续土地利用时才暴露出来。

——政策制定“一刀切”,有的政策虽不利于生态保护,却无力修正。

半月谈记者在长江沿岸某区县采访时看到,部分小支流岸边光秃秃的,既没有种庄稼,也没有什么植被,在河流冲刷之下,生态环境容易遭到破坏。但根据相关规定,长江沿岸消落带上严禁种树。当地基层干部认为,长江部分小支流常年水位较低,已失去通航功能,生态修复项目基本不会对防洪造成影响。

半月谈记者发现,各地生态治理遇到的情况复杂,有的政策措施缺乏灵活调整的空间,地方由于害怕问责或不愿多事,往往“一刀切”,就文件执行文件,哪怕有损生态也顾不上。

西部某自然保护区建立时,有1万余人居住在核心区内。如果按照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有关规定,需搬迁村庄和迁移人员,禁止村民放牧。该自然保护区管护局的科研人员根据长期跟踪观测报告认为,适当的放牧对保护区内的黑颈鹤有益,牛羊产生的粪便会产生蜣螂,它们是越冬鸟类补充蛋白质的重要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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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形式主义,原因何在

出现生态形式主义,有多方面原因。

政绩观走偏,是生态形式主义滋生的土壤。比如,一些地方存在“有的项目钱花不出去,有的项目没钱花”的现象。半月谈记者在西部某县发现,当地靠近县城的生态修复项目总投资超过10亿元,每公里工程造价近1亿元,而在距离县城较远的另一处生态项目,却为200多万元项目经费犯难。有基层干部表示,项目在县城,能凸显政绩,所以才会出现投入冷热不均的情况。

考核督察压力之下,地方生态治理资源欠缺,导致生态形式主义抬头。半月谈记者调研发现,一些地方应付环保考核督察,层层甩包袱,压力层层下移。一些无法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的地方,往往只得做出短期行为,用一些看似满足生态保护要求,实际上不可持续甚至还可能对生态造成损害的举措“过关”。

一味靠行政强压治理,而缺乏科学指导,违背客观规律,容易陷入生态形式主义。生态修复中,专家在项目评估、设计等环节发挥着重要作用。然而,业内资深人士指出,在有的地方开展的生态项目中,负责生态工程的设计师、专家并未学过生态学等方面的知识,而是拿着工艺美术的审美观来搞生态项目,忽视生态建设本身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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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应生态治理规律,需久久为功

受访对象认为,生态环境的守护和治理需久久为功,不可突击“装门面”。一些权宜之计,该退出时应适时稳妥退出,为长远生态建设腾出更多空间。

专家指出,生态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生态修复在内的各式生态环境保护举措要严格科学论证,一些生态修复工程切忌贪大求靓,违反自然规律。

同时,生态环境保护要“适当”,制定标准要合理,根据其自然特征和客观需要进行“有限修复”。高标准治理,不代表是科学的治理。治理一片湖水一定要达到饮用水标准吗?其实不然,高标准意味着高消耗和高投入,有时投入反而成为自然的负担。

生态建设必须保证必要的投入,生态建设的资金短缺问题,应更多通过改革的方式予以破解。以矿山生态修复为例,2019年10月,自然资源部就《关于建立激励机制加快推进矿山生态修复意见》公开征求意见,通过赋予一定期限的自然资源资产使用权等激励机制,吸引各方投入,推行市场化运作、开发式治理、科学性利用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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