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报记者 夏雨
画家左马
如果左马的老家没有拆迁，眼下正是他爬下堤坝，去石头河滩上抓螃蟹的时候，可世界上哪有如果，时光如风卷走旧时的人事物，左马唯有用画笔“像梦一样刻意记下来不要忘了它”。
10月中旬，左马的漫画2020版《江边废墟》亮相第三届上海艺术书展，并于10月25日全国统一发售。居住在乡下老屋里的奶奶、在小城过着平凡生活的妈妈……《江边废墟》里充满左马的家乡、一座位于湖北枝江的小镇的痕迹。
时光倒回至2018年，左马的漫画《夜间巴士》出版，被阻断的回家的路、不知所踪的夜间巴士、途经的异想世界等等，来源于左马梦境的散片从中鲜活起来，而这场关于奶奶去世后的漫长告别曾令不少读者湿了眼眶。
细腻的现实场景与奇幻的梦境交织，这位80后漫画家藏着怎样的心底世界？近日，在枝江的左马接受了楚天都市报记者的连线专访。
记录现实 画近在身边的人事物
江边废墟
2020版《江边废墟》是左马对其旧作漫画短片集《散步》的总结，故事的主线是以左马为原型的小男孩，回乡下老家看望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并眼见儿时旧景被逐步拆除的故事。相较于《散步》的黑白漫画，左马在《江边废墟》里，把他画的家乡故事重新上上更丰富的色彩。
土砖房、尖屋顶、老灶台、放棺材的卧室，便民小卖部、街边的钢管、江边的长堤、冲破夜空的烟火等等，具有农村特质的场景皆入画，“奶奶独自住在老屋，不肯搬走，所以我们每年都要回乡下过年，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你都快大学毕业了吧’‘我都毕业好几好几年了哦’”……画面上并行的简单文字让人共情。
江边废墟
左马对自己的家乡、小城市的生活题材情有独钟。“因为我大学之前就一直生活在小城市，我的爷爷奶奶在农村，每年放假也会回农村玩。后来上大学去了北京，相比大城市的车水马龙，我依然最爱小城市和农村的生活。2015年，老家拆迁，我看到它一点点的变化，就很有感触，想把曾经的模样用自己的方式留存下来。”
左马本名邹健，出生于湖北枝江，2005年毕业于北京服装学院，毕业后在北京的动画公司、游戏公司做过四年美工，“我觉得自己更合适去画漫画，从骨子里来说，更喜欢自己创作，而不是做别人给的命题作业。”2009年，左马辞职回到枝江，做一名独立漫画人。其实，他从小的理想就是画漫画，从初中开始便向国内各大杂志社投稿。2007年利用工作业余时间创作的漫画《罐装椰子》被译成法语版在国外发行。
快乐妞妞车
从最先看《七龙珠》《圣斗士星矢》，受日本漫画影响颇深的小孩，到越来越欣赏欧洲漫画人，“他们以艺术家的要求创作漫画作品，追求品质，也许一两年只出一本漫画，但始终保持不浮躁的状态。”左马希望自己对漫画也能如此纯粹。
江边废墟
在左马看来，人们从小看的漫画主人公大多以英雄、传奇人物为主，即使刻画生活的日本漫画“那也是日本人的生活，离我们很远”，所以他“想画身边的人事物，比如童年、故乡。”“网络时代来临以前的东西似乎迅速被人们遗忘掉了，对于网上搜不到的就可以当作从不存在、从未发生吗？曾经的书店、音像店、游戏厅、漫画杂志都没有了……当我往回看，对于这些真实存在过的东西，我想像梦一样刻意记下来不要忘了它。”左马说。
梦为灵感 让思念搭上夜间巴士
记者发现，左马在《江边废墟》里，画了一个埋头挖荸荠的老伯，在冬天潮湿寒冷的长江滩涂里永无止境地徒手挖着荸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设计？他介绍道，挖荸荠的老伯就像时过境迁的见证者，周遭变了，只有他和他的劳动还在。“您怎么不用铲子挖？这么冷”“伤了荸荠卖相不好可不行啊！”“哦，真辛苦……”“心不苦，命苦！”这段漫画里的对话其实来源于另一个场景。左马曾买过一个大书柜，搬书柜的是位50多岁的大叔，他一个人吃力地把书柜搬运到左马位于5楼的家中，当左马向他道“辛苦了”，大叔说，“心不苦，命苦……”这场简短的对话让左马记忆深刻。
夜间巴士
除了生活中的小事，梦境也是左马的灵感源泉。即使半夜从睡梦中惊醒，他都会立刻把有趣的梦记下来，例如这场梦：“很陡的上坡路，有简陋的帐篷公交车，四周都是敞开的，车速不慢，感觉得到脚板贴地面的丝滑感。这种车可以用老年卡，有的老人用它旅行，可以到几十个国家，有人一直旅行直到死在路上。”最终这场梦结合现实中奶奶的去世，成为让人落泪的《夜间巴士》。
夜间巴士
《夜间巴士》于2018年发行出版，是左马的第一部长篇漫画集。2016年，左马的奶奶去世，他目睹了奶奶临终前记忆逐渐丧失的种种变化，“她的记忆停留在四五十岁的时候，她常常呆坐，说着不断重复的话语，经历了很多痛苦。”每次左马在异国他乡旅行，想到自己的奶奶“从来没有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就会更加想念她”，左马把旅行时看过的景物画进《夜间巴士》，就像奶奶在领略风光一样。
夜间巴士
左马在《江边废墟》结尾处说，从老屋通向长江边的小路在梦中，有多种面目。“有时是泥泞湿滑的雨林，有时是巨石搁浅的沙洲，我走在小路上追逐昆虫和鱼儿，最后总是走不到目的地。我在原地打转，直到发现自己身处废墟。真实的人物已经远去了，成为记忆，又成为我的思念和梦境。对我来说，两者都是真的。”
夜间巴士
网友“跳”评价左马“还是十年前认识的那个拿着蝴蝶捕的少年，时间的经过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但是，时间却又流过了。这或许就是左马说的思念和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