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剩女”的私密事,乡村老师去相亲:“是凤凰是鸡,拉出来遛遛!”
作者:苏蔓瓜
1 面条:
夕阳西下,一个乡村小院里,有个短头发姑娘,带着粉框眼镜,端坐在桌前,桌上有碗面。
吃了这碗面,就真的三十岁了。唉,不去想了,苏珍珠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来。父亲坐在门槛上,用旧报纸卷着烟叶,似乎也有心事。
“还是去见个面吧!”父亲打破了沉默,“行不行你自己定。”
苏珍珠吃完了面,说:“知道了。”
2 日记:
“1998年9月13日 下课回到家,将近6点,吃了母亲煮的生日面,父亲又提相亲的事,决定还是去吧,岁月不待人。”
姐姐搬到学校后,苏珍珠的倾诉对象,只剩下日记本。十几个日记本里,最老的一本,是上中师时买的,那里记载着她的初恋:
“1988年5月12日 这是我最痛苦的一天!晚自习时,姐妹们帮我把你约到音乐楼旁,我跑到那,那里的白杨沙沙响,你在树下四处张望。我鼓起勇气,把想说的都告诉你。你,却不记得我是谁!不开窍啊,你每晚查我们班考勤,竟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发誓再也不联系你了!”
看了一眼,压在最底下这个日记本,苏珍珠苦笑了一声,想起去年还遇到了他。
那是一个教师进修会,有个男老师盯着她看了一会说:“你还记得我吗?”苏珍珠好容易才认出他:他发福了,也油滑了。他说:“你后来咋不和我联系呢?我那时小,什么都不懂,要不,非得和你发展发展。”苏珍珠笑了笑,问他:“过去就过去了,结婚没?”他说:“我一毕业就结婚了,孩子都上小学嘞!”
3 姐姐:
“看看你堂妹,人家的孩子都上小学嘞!”父母常向苏珍珠姐妹抱怨。
珍珠的姐姐叫珍宝,今年32岁,也是中师毕业,也是至今未婚。不同的是,姐姐更漂亮,也曾谈过恋爱。姐姐那段刻骨铭心、旷日持久的恋爱,以分手告终。
姐姐后来也相过亲,但都没下文。一个意外把姐姐推上了风口浪尖。姐姐曾拒绝过的一个人,以姐姐的名义,登报发了一份征婚启事。回信如雪片一样,飞到了这个村庄。姐姐去商店买东西,售货员拿出一叠信,说:“苏珍宝,你的求爱信又来了!”姐姐气哭了,把信都撕了,还跺了几脚,然后扭头就回家了。
由于受不了邻居的压力,姐姐搬到了学校住。校长说:“苏珍宝老师,专心教育,成绩斐然。今年毕业班增加了晚自习,学校特批准苏老师到校居住,希望她带领毕业生再创佳绩!”
学校的住宿条件并不好,所谓单身宿舍,原来是用来放蜂窝煤的。校长发动毕业班的学生,把宿舍收拾干净了。但厕所的事,没法解决。即便是在冬夜,姐姐也得忍住严寒,穿越半个校园去上厕所。
4 相亲:
“落迫的凤凰不如鸡!”蹲在厕所,看见几只小鸡溜达进来,苏珍珠咬着牙说。上完厕所,她回屋问母亲:“娘,相亲那个是哪村的?”
“东郭庄的!”
“嗯,那我见见吧。”
“好。”母亲瞅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叹口气说:“不行就说不行,娘不勉强你。”
到了约定的村子,苏珍珠骑着自行车去了二姨家。男方已经到了,就在西屋。媒人和二姨把珍珠带到东屋,简单介绍了下对方的情况:今年24岁,家里是种地的,初中毕业,在盐场上班。
不一会儿,媒人把男方带过来了。年轻的,身穿大一号的西服,越发显得高瘦,留着大分头,模样一般。年长的,身穿深蓝中山装,黑黑的脸庞,想必是年轻人的父亲。
长辈离开后,珍珠和“分头”聊了起来。没想到,他还挺能聊,聊他的工作、理想、对家庭的看法。苏珍珠时不时的称赞“分头”:你还挺有想法!
爱情的火花?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相亲都过去一个月了,从一个知情人口里得知,“分头”嫌弃苏珍珠年纪大:“就算是只凤凰,也得下蛋吧!都三十了,又不会做饭,俺不稀罕她是什么正式工!”
尽管对“分头”没什么感觉,苏珍珠还是有些伤心,她在日记上写了句:“呸!我还没看上你呢!”
5 剩女:
“有人看上你了!”一个同事悄悄地跟苏珍宝说。
“别瞎说。我可生气了。”姐姐回答到。
“也就你不知道吧。乡政府的韩文财,每年都给学校运煤那个。”
“他不是因为外面乱搞,离婚了?”
“对,对,就是他。”
“切!我打八辈子光棍,也不会考虑这种人。”
“他说:你这个年纪,方圆十里内,除了找他,你找不到吃商品粮的了!”
听姐姐讲了韩文财的事,苏珍珠也生气了:“好男人都死光了吗?剩下都是这种玩意儿!”
“你相的那个怎么样了?”姐姐问。
“别提了,嫌我老。我觉得一个人过挺好,只要不在村里住。”
“还是多相几个吧,矬子里拔将军,你周岁才二十九。现实点,别学我。”
“唉,农村的教书匠,我们就是被遗忘的角落。”
6 房子:
县城东南有片荒地,被当地人戏称“被遗忘的角落”。到了2003年,有人在这开发了楼盘,起名“春天花园”。当地人却不认可:“谁买谁上当!花7、8万买个棺材房?县城一个小院才卖6、7万!”
苏珍珠去县里开会时,听说了这事,她开始动心思了。那时,她手里有将近5万块,按最新政策,有正式工作的可以贷款买商品房,小院不能贷款。
这几天总想房子的事,她决定去看看。周末,她骗父母说去看牙疼病,然后骑上小坤车,边走边问,终于到了楼盘处。已经盖起了几栋六层楼房,不过四周一片黄土,建筑工人正蹲在地上吃午饭。顺着工人指的方向,她来到售楼办公室。苏珍珠确实“被忽悠”了,销售给她描绘了一个蝴蝶飞舞、小溪潺潺的居住环境,“我们这是高档社区,买房的都是当官的和有文化的。”销售补充了一句。
苏珍珠家里,因为买房的事,发生激烈争吵。
“你住县城了,怎么上班?飞回来吗?”
“背两万块钱贷款,你啥时能还完?”
“那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去打听打听。”
面对质疑,苏珍珠也哭过。不过,她还是横下一条心:再也不呆在村里了!办完贷款手续,苏珍珠自言自语:“如果没法调到城里工作,等还完贷款,就辞职!”
7 后记:
苏珍宝后来办了减薪留职,理由是“生病”。她离开了那个是非地,去县城和妹妹生活在一起,她至今仍单身。
苏珍珠的坚持有了回报。2005年,县城到老家修了条大马路,骑女士摩托,半小时就能到学校。2006年,她与转业军人薛伟声相识并结婚。老公英俊高大,比她年轻4岁。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她就把父母接到县城,给他们看孩子。
“剩女”这个标签,早被苏珍珠甩到太平洋了。婚后生活琐事很多,她学会了做饭,却再没写过日记,毕竟“两情若是长久时,只能是猪猪肉肉”。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这是她日记里,写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苏蔓瓜,1999年毕业于沧州师范学校,到乡村学校任教。后辞职,现从事技术工作。看作者更多的故事,搜“甜甜的苏蔓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