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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蟹肥时霜满天,也莫忘螃蟹“江湖好是横行处,草浅泥污过一生”

2020-10-31新闻22

秋风起,蟹脚痒,十月底,正是吃蟹好时节。

在宋时,刘辰翁走在深秋的街头《忆江南》,望见的却是“醋酽橙黄分蟹壳,麝香荷叶剥鸡头。”可见,江南食蟹的深入人心,是美食、是念念不忘、是乡愁……

唐代的唐彦谦写有《蟹》诗一首:

湖田十月清霜堕,晚稻初香蟹如虎。

扳罾拖网取赛多,篾篓挑将水边货。

纵横连爪一尺长,秀凝铁色含湖光。

蟛蜞石蟹已曾食,使我一见惊非常。

买之最厌黄髯老,偿价十钱尚嫌少。

漫夸丰味过蝤蛑,尖脐犹胜团脐好。

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

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

岸头沽得泥封酒,细嚼频斟弗停手。

西风张翰苦思鲈,如斯风味能知否?

物之可爱尤可憎,尝闻取刺于青蝇。

无肠公子固称美,弗使当道禁横行。

当真是写尽了食蟹的前因后果,其中写的最为动人的却是那一句“秀凝铁色含湖光”,颇有种说不出的美与神秘,蟹的青壳泛着湖光,是写实也是写虚,让人想象出青蟹身上水的光泽,更让人联想到它来自纯澈的大湖。

说到食蟹,母蟹公蟹,各有滋味千秋,配上酱醋和热黄酒一碗,两只三四两重的蟹,足矣。

从蟹脚开始啃起,每一节中都是饱满的雪白,一口咬下鲜汁乱溅,以带姜丝的醋激发出蟹肉的甜美,又仿佛能尝出蟹塘放养的野性。

待八条蟹爪消灭赶紧,就轮到了两只大鳌,有的长了毛有的则没有,不过没关系,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对蟹鳌的“攻坚战”即将打响了。

唐时,“诗仙”李白所写下的《月下独酌四首》其四中云:

穷愁千万端,美酒三百杯。

愁多酒虽少,酒倾愁不来。

所以知酒圣,酒酣心自开。

辞粟卧首阳,屡空饥颜回。

当代不乐饮,虚名安用哉。

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

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对于无酒不成诗的李白而言,蟹鳌是堪比金丹、美酒、仙境的存在,可见其美味的诱惑。

既然是诱惑级的美味,要吃到嘴里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蟹鳌的硬度指数直线上升,而且棱角分明,边缘带有像硬刺一样的大颗粒,用手是很难掰开的,如果没有专门的食蟹工具,那么就得用牙齿咬。

说真的,这是一场小小的考验,很容易出现“伤情”,不是被划破了手,就是咬的时候碎屑卡在牙齿缝里,还不容易剔出来……

想来,这蟹鳌就是螃蟹的武器以及进食的利器,是“江上蟹鳌沙渺渺”《灞上逢元九处士东归》,是“蟹鳌尊上味初香”《题张逸人园林》,是“相逢便倚蒹葭泊,更唱菱歌擘蟹螯”《和袭美钓侣二章》,是“草卧夕阳牛犊健,菊留秋色蟹鳌肥”《次韵田园居》……自然不可等闲视之。

但是,一旦顺利地破开了蟹鳌,就可以一路“攻城略池”,获得比蟹脚更为肥美和丰厚的回报,肉多饱满,一丝丝的,满足感也在瞬间达到了极致。

紧接着,吃蟹开始进入高潮,剥开蟹壳,蟹黄、蟹膏终于呈现于眼前。

食物,一旦味美到了极致,就有了审美上的神圣感。如果说,前面提到的唐彦谦《蟹》诗中的蟹膏蟹黄,只是视觉和味觉上的“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啰出琼酥香”,那么陆游在《病愈》中所写的就是:

秋夕高斋病始轻,物华凋落岁峥嵘。

蟹黄旋擘馋涎堕,酒渌初倾老眼明。

提笔诗情还跌宕,倒床药裹尚纵横。

闲愁恰似憎人睡,又起挑灯听雨声。

病后初愈,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食欲的恢复,陆游面对着蟹黄直流口水,泛绿的浊酒一倒出来,昏花的老眼立马就明亮了。幽默的样子,跃然纸上,这文人要是调皮起来,还真是招架不住。

取此立意的,还有唐代殷尧藩的《九日病起》:

重阳开满菊花金,病起支床惜赏心。

紫蟹霜肥秋纵好,绿醅蚁滑晚慵斟。

眼窥薄雾行殊倦,身怯寒风坐未禁。

沈醉又成来岁约,遣怀聊作记时吟。

这位诗人病体未愈,却也在重阳节这天起身,盛放的菊花、螃蟹、绿蚁酒……无不在无言诉说秋天的美好。

作为爱国诗人,出生于两宋之交、成长在偏安南宋的陆游,一生都是在民族矛盾、家国不幸、婚姻受挫的痛苦中挣扎,诗风也是沉郁悲凉。难得的闲适时候,也显得格外珍贵。陆游另有一首《舟中晓赋》有云:

小艇下沧浪,吴歌特地长。

斜分半舱月,满载一篷霜。

香甑炊菰白,醇醪点蟹黄。

宦游元为口,莫恨老江乡。

看来陆游老先生,是极好螃蟹这一口的。不知在哪里泛舟船上,月下,小船满载了寒霜,但因为有了煮好的香喷喷的雕胡饭,以及配了醇香浊酒的螃蟹,世界也就有了暖意。

关于蟹膏,那自然是只属于公蟹的风味。元代的王冕在《舟中杂纪·其十》中诗曰:

老树转斜晖,人家水竹围。

露深花气冷,霜降蟹膏肥。

沽酒心何壮,看山思欲飞。

操舟有吴女,双桨唱新归。

可不是嘛,吃公蟹,就得等到十月底、十一月份,此时,霜降已过,寒冷也如约而至,而依然能带来喜悦和暖意的,就是当季的时鲜,这里显然指的就是肥美的螃蟹。

唐代的皮日休于《寒夜文宴得泉字》中就如此提到:

分明竞襞七香笺,王朗风姿尽列仙。

盈箧共开华顶药,满瓶同坼惠山泉。

蟹因霜重金膏溢,橘为风多玉脑鲜。

吟罢不知诗首数,隔林明月过中天。

柿子经了霜才好吃,而螃蟹在寒霜露重的时节也迎来了蟹膏的饱满和肥美,不过柿子和螃蟹可不能同食,会起化学反应哦。

所谓,“橙黄蟹熟正当时”《虞美人》,也是宋代卢祖皋的《沁园春》:

几叶凋枫,半篙寒日,傍桥系船。

爱洞门深锁,人间福地,双溪分占,天上星躔。

破帽敧寒,短鞭敲月,此地经行知几年。

空赢得,似沈郎消瘦,还欠诗篇。

沙鸥伴我愁眠。向水驿风亭红蓼边。

有村醪可饮,且须同醉,溪鱼堪鲙,切莫论钱。

笠泽波头,垂虹桥上,橙蟹肥时霜满天。

相随否,算江南江北,惟有君闲。

当我们看到螃蟹成熟时,会感谢岁月的馈赠、时节的暗示,所带来“橙蟹肥时”或者“笑擘霜螯紫蟹肥”。殊不知,从我们接手被稻草困住身体的螃蟹时,它们的生命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总有,螃蟹逃跑以及自己用蟹鳌努力想剪短身上稻草麻绳的新闻传来。

不知道螃蟹有没有智慧,能理解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但从本能出发,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螃蟹,一定会从池塘里捞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伺机逃跑,虽然麻绳扎地很紧,但总有漏网之鱼。

若,螃蟹们也开启了灵智,不知道它们在面对自己即将变成桌上餐的悲惨命运之前,会不会想起明代楚石梵珂《晓渡西湖》时所经历的“西风吹人不得寐,坐听鱼蟹翻菰蒲”呢,那时候的螃蟹是活得多么的肆无忌惮。

当吃蟹和蟹被吃之间,爆发了一场有关于万物有灵的大讨论,吃有吃的理由,不吃有不吹的底线。但,人总是倾向于偏向弱者,于是宋代艾草性夫的就写下了《悯螃》:

落穽都缘奔火明,林然多足不支倾。

是谁贻怒到公等,怜汝无肠受鼎烹。

支解肯供浮白醉,壳空竟弃外黄城。

江湖好是横行处,草浅泥污过一生。

将心比心,若我们是螃蟹,也会梦想一辈子生活在江河湖的浅草污泥中吧。

而螃蟹只是遵循本能在做事,只有命运即将终结在蒸锅上时,它们也许才会依稀想念自己所出生、成长的地方吧。

#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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