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乾宁三年四月,刚被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暴揍一顿的岐王李茂贞,好了伤疤忘了疼,皮又开始痒了。
李茂贞认真地复盘了一把沙陀军先前闯入关中暴揍自己的过程之后,他觉得如今的这个朝廷,特别是皇帝很有问题。这位对自己实在太不友好了,自己不过顽皮点儿罢了,有必要让人这么下死手吗?
上火的李茂贞觉得,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了。
此时,河东军节度使李克用正跟宣武军节度使朱温在河朔之地死掐,双方拉开了大干的架势,一时谁也无法分身去罩着朝廷,更没精力去再管关中长安城附近的那些破事儿。
于是李茂贞决定,趁着这个时间节点,干一件大事。逼走皇帝
对于李茂贞的不爽,朝廷很快便觉察出来了,晚唐朝廷衰微,什么人都敢欺负长安城内的君臣。
岐王先前又那么高调,率军踹门闯入长安闹事,干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对于这个脾气暴躁的下属,唐昭宗很熟悉对方接下来要干啥。
李茂贞这边刚说好久不见,想领一票小弟来长安逛逛,顺便看望下皇帝陛下。唐昭宗这边就赶紧派出了覃王、延王、通王率领河东先前留下的军队和部分禁军守护京师。
是月,茂贞上章,请以兵师入觐。上令通王、覃王、延王分统安圣、捧宸、保宁、宣化等四军,以卫近畿。
丙寅,凤翔军犯京畿,覃王拒之于娄馆,接战不利。秋七月庚辰朔。壬辰,岐军逼京师,诸王率禁兵奉车驾将幸太原。
朝廷方面战败的结果是很自然的,李茂贞虽然被李克用给打疼了,但作为地控十五州的关中小霸王,那实力,可不是衰微的朝廷可以相比的。
面对步步逼近的凤翔军,朝廷之内群臣的意见是,去河东,投奔李克用去。毕竟上次李克用入关为皇帝出气,暴捶关中几个瘪三的英雄形象,给太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李克用所在的河东,成为了落难中的大唐王族,眼中的一个不错的选择,去那个最强的马仔那里住几天,看你们以后谁还敢欺负哥。
皇帝被脾气暴躁的臣子给逼出长安,这情形在晚唐很常见,但这次唐昭宗的出逃,却让很多人看到了机会。
一个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机会,天子在长安受了欺负,此时的感情最脆弱,最需要安慰,也最容易忽悠。因此不仅李克用对于天子即将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连积极备战的朱温都表示,老大,要不我给在洛阳修了一个行宫,来玩玩散散心呗。
然而,唐昭宗还没走出关中,就被人给截胡了,这个人就是长安附近的华州节度使——韩建。
韩建留住唐昭宗的方法很煽情,用的是大把大把的“忠臣”眼泪。
老大你可千万不能走呀。唐昭宗掉坑了蕃臣倔强,非止茂贞。
韩建劝唐昭宗,老大,李茂贞这家伙不好,可其他的蕃臣们也都不是啥好鸟呀,你如今跟李茂贞翻脸了,就要离家出走。那你想过没,一旦过了黄河,銮驾跑到河东那边去了,以后还能回来不能了?
你跟李克用关系真的很好吗?你哥僖宗皇帝当年可是大半辈子都在干这家伙,你前段时间不也下令朝廷军队剿灭沙陀部了吗?
京兆尹孙揆不就是被李克用逮住锯了,他眼中要是有您,能干出这事儿?
在韩建的苦口婆心的劝解之下,唐昭宗也慢慢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冷静了下来。
韩建说得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穷窝,李克用那里细想的话,还真是去不得的,在朝廷眼里,李克用就是一个一直霸着河东的无赖,自己还下令打过他,如今自己落难跑他那边。
万一他是董卓、曹操呢?自己这么年轻,可不想当汉献帝。
去不了河东,回不了长安,那就留华州吧,反正跟韩建也聊得来。
唐昭宗这一决定,直接把自己给扔沟里了而跟随其一路随行的王族们,也被坑惨了。忠臣?奸臣,一念之间
唐昭宗的性格除了刚愎自用之外,还有点儿优柔寡断,这两个性格看似矛盾,可偏偏都出现在了唐昭宗身上。
在听了韩建的话之后,唐昭宗决定不走了,而韩建则表示,老大,在这里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吃好喝好,等我给您把长安宫殿修好了,您到时候,风风光光回去。
多长时间?
最多一两年。
两年倒不长,唐昭宗想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两年的生活,过得简直是非人待遇。
唐昭宗其实也是个不记疼的人,当初李茂贞王行瑜等人率军入长安杀宰相,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参与了,那就是眼前的这个韩建,他本身就跟另外两个人也是穿一条裤子的。
将皇帝留在关中,对他们来讲,百利而无一害,而且天子越弱越好控制,自己就越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韩建想控制朝廷,首先就遇到了两个难题。
第一,王族里面大多数王爷跟河东方面交好,等于是有河东靠山背景,不好欺负。
其次,唐昭宗这次出行带的有军队的,虽说晚唐神策军凋零殆尽,但天子护卫军还没有死绝,谁敢对皇帝动手,这些护卫就敢真玩命。
韩建看了看不好下手,怎么办呢?也好办,那就都弄死吧。杀王散驾
不久,韩建就接到了属下花重武的一个密报,说是睦王等八个王爷密谋,想要暗杀自己,然后将皇帝劫持到河东去。
唐昭宗身边的王爷们,因为上次关中事件,跟李克用关系不错,而且这次唐昭宗出来,本来就打算去的是河东,因此各个王爷作为使者、前站,经常往来河东,让韩建感到,威胁性很大,毕竟上次李克用的铁骑,自己是见识过的,让这帮亲河东派存在着,迟早是祸害。
因此,八王谋杀韩建的事情,基本就可以知道是谁在导演了,咱们不信,唐昭宗更不信,就自己那些亲戚,能有一个这么有种,自己也不至于混成这样了。
但此时的韩建,露出了狰狞的一面,早就部署妥当的他,不仅将八王囚禁了起来,而且顺势将皇帝的亲卫军将领处死,解散了始终护卫王室的最后这支军队。是日,囚八王于别第,殿后侍卫四军二万余人皆放散,杀捧日都头李筠于大云桥下,自是天子之卫士尽矣。
唐昭宗顿时成了孤家寡人,身旁没有人护卫,说贴心知己话的王族子弟也没有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呆在的这个地方,也不是啥安乐窝,而是狼窝子。
坑了。
乾宁四年八月,被囚禁在十六王宅内的几位王爷惊恐地看着涌入庭院的铁甲士兵们。这是要杀人的节奏呀,想到这里,覃王挣脱士兵的手,爬上了高墙,对着昭宗住的宫苑,大声呼喊救命,而宫苑之内,唐昭宗枯坐胡床之上,却没有任何办法来解救众人,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是日,通王、覃王已下十一王并其侍者,皆为建兵所拥,至石堤谷,无长少皆杀之,而建以谋逆闻。
随着石堤谷里的惨叫声逐渐平息,大唐王朝的皇族凋零殆尽,唐昭宗身边,再无可以信赖、使用的皇族重臣,大唐王朝的国运,彻底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