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汉魏十六国时期代北地区拓跋乌桓二部的共生关系
汉魏十六国时期,拓跋鲜卑与代北乌桓有着特殊的共生关系,探究二部关系有助于从民族融合方面看何以是拓跋鲜卑一统北方、建立强大的北魏政权。
这一时期,代北地区原住汉人占比日渐较少,汉文化因此起不了主导作用,局部出现了杂胡现象。乌桓部族作为当时强大的政治军事力量,不仅未能列入“五胡”,且遗留下来的文献资料甚少,探讨代北地区拓跋乌桓二部的共生关系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代北各部族融合大背景下的趋同现象
汉魏以来,草原鲜卑陆续迁入匈奴故地,成了这一地区的大部族。这一时期,残留于此的十数万匈奴人势力薄弱,为求生存而自号鲜卑以保留部族,而这也成了鲜卑人口剧增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区域部族趋同的重要表现。在民族融合大背景下,由于部族人口、文化、势力各不相同,匈奴或仍保留其独立性或依附他族或融合形成新的族落。乌桓遗留资料文献有限,但在同一大环境下从匈奴与鲜卑的关系便不难推测出鲜卑与乌桓之间的联系,尤其是其时空的高度相似性。
事实上,这一时期的族类状况并非纯粹的单一部族,如并州匈奴五部便拥有着相当一部分的屠各、乌桓、西域胡等其他部族成员,这也成了代北地区民族间融合的大环境。此外,民族间是存在趋异现象的,只是鲜卑、匈奴与乌桓间的趋同才是主流。
拓跋鲜卑的汉化为学界所熟悉,那么为何这一时期拓跋与乌桓却出现了趋同的共生现象呢?原因有二:一是汉文化不显。汉魏时期内徙边民、西晋刘琨徙陉北五县百姓到陉南,地区内汉人因此减少。且拓跋猗卢迁入游牧部族十万家,其中并非拓跋本部占多数而是乌桓部族,此外屠各及其他小部落也先后迁入,导致了地区内汉文化影响下降。 二是地区相对封闭,对外交流较少。代北地区大致指阴山以南、陉岭以北、上谷以西、黄河以东的地带,地区相对闭锁。
汉魏以来,代北地区各部族融合大背景下趋同现象占据主流,这一时期拓跋鲜卑与代北乌桓间便趋于融合,形成了以拓跋部族占主导地位的特殊共生关系。
乌桓影响下看拓跋部兴衰三大转折
西晋十六国百余年时间里,拓跋部落联盟有着三次重大转折,在曲折发展中为此后拓跋鲜卑一统北方奠定了坚实力量。早期拓跋部族兴衰三大转折中都有着乌桓的影响,实际上拓跋百年发展便是与乌桓共生的演化历程。
第一次大转折:277年拓跋力微之死,拓跋部族势衰
这一时期,拓跋、乌桓同属拓跋部落联盟,西晋护乌桓校尉卫瓘用计使得拓跋与乌桓产生嫌隙,乌桓王库贤乃拓跋力微“亲近用事”却率部降晋,使得力微忧惧而死。次年,依附拓跋的各部酋长更是离散叛乱,部落联盟瓦解。直到286年,拓跋绰才重建联盟,而开始真正振兴更是到了295年。
第二次大转折:316年拓跋猗卢之死,拓跋部族内乱后得以重生
295年拓跋部一分为三,分为中、西、东三部,其中中、西二部重振并巩固了部落联盟。此后,拓跋猗卢总摄三部,势力达到鼎盛。316年,拓跋部族内乱,猗卢被杀,拓跋再次衰败。在经过一系列的斗争后,拓跋部族才得以重新恢复并有了新的发展。
事实上,此次拓跋内乱与乌桓又有着密切关系,且反映了乌桓部落势力的重要性。
联系有四:
1.猗卢长子六脩杀猗卢及其宠子比延,背后有母族部落力量,且涉及乌桓。
2.桓后祁氏参与了内乱,祁氏出自乌桓。
3.西部平文帝拓跋郁律联合乌桓独孤与中部桓帝拓跋猗对抗。
4.拓跋内乱后,依附着的乌桓及晋人数万人叛投刘琨,失去了平定内乱的力量。
此外,拓跋部族得以恢复并获得新的发展与乌桓仍有很大关系。再经过了一系列斗争后,平文帝后人一系确立了此后北魏皇统,而很大缘故便在昭成帝之母王氏——同样出身乌桓。在王氏的主持下,制服了贺兰部以维护拓跋统治,使得此前杂乱无序的君统继承问题有了严格的父死子继程序,且淡化拓跋、乌桓对立意识。乌桓人王氏“复兴大业”,拓跋部族才有了此后的振兴发展。
第三次大转折:376年前秦灭代,代北地区的乌桓独孤与拓跋部族特殊关系
前秦灭代,以乌桓独孤和铁弗分别统治黄河东西两边的拓跋部族,独孤统治下的代北地区是拓跋部族主要生活地区。在这种情况下,乌桓独孤客观上保全了拓跋部族,继续着特殊的共生关系。
独孤部刘显欲谋害年幼的拓跋珪(此后的道武帝),此后其弟刘亢泥扶持拓跋珪的叔父与之争位,堂弟刘罗辰则支持且奉妹与道武。事实上乌桓独孤与拓跋世代通婚,尤其是受庇护情况下拓跋继承人选择便受到了乌桓独孤的干预。
此后,道武帝一统北方过程中,乌桓独孤渐渐被征服离散,同化于拓跋,与此同时其他乌桓诸部命运也大致如此。
二部族社会文化导致的共生现象
拓跋、乌桓二部族相容相补,二者语言相通、习俗大致一样使得沟通往来正常,而拓跋较为完善的组织与乌桓勇猛的武力又互有补充。
乌桓部族大人传袭特点为“无世业相继”,是依据武力而非依据血缘关系的,长期的战争使得乌桓强者崇拜盛行。此外,乌桓社会组织散漫,除了大人及部落小帅外无其他固定的层层组织加以统领部落,且大人以下各自畜牧营产,不相徭役。其次,乌桓无固定氏姓,以大人名字为姓,大人更替则意味着乌桓氏姓随之改变。
在这种情况下,乌桓便难以拥有强有力的中央统治,其社会力量难以得到更高的发展。
事实上,鲜卑是晚于乌桓通汉的,发展兴盛也较晚。然而乌桓始终是各自为政,没有出现类似于鲜卑檀石槐这样能够统一部族的领袖人物。
魏晋以来,拓跋鲜卑与乌桓得以在代北地区共生有其社会文化缘故,是拓跋部族较为完善的组织层面与乌桓较为勇猛武力的结合。
一方面,拓跋部族凭借着相对稳定的部落联盟组织力量吸引并包容着越上谷西来的乌桓;另一方面乌桓突骑拥有着强大的武力支持,得到拓跋部族的重视及笼络。这一时期,代北地区容纳的下拓跋、乌桓生存,部族间资源争夺压力较小,虽时有摩擦却未演变为大规模对立战争。在百余年的共生关系下,两者互相影响,最终乌桓逐渐同化于拓跋鲜卑。
乌桓人有着“怒则杀父兄,而终不害其母,以母有族类,父兄以己为种,无复报者故也” 的文化,背后原因便是母族外家的庞大势力。而拓跋鲜卑也有同样的记载,由于其“七族”、“十姓”百世不通婚的传统,拓跋便拥有着世代通婚的其他部族。
在这种情况下其母族、妻族也成了庞大的外家势力,不免会影响甚至是干预拓跋部族内务尤其是继承人问题。拓跋力微及其父诘汾灭妻与其妻族便是为了杜绝其他部族的干预,而这并不利于长久统治,甚至适得其反,此后强势太后如祁后、王后、贺后或许便有着自保的缘故。这使得百余年拓跋君位并非走父死子继程序而影响统治,不过部落联盟却因此得到了巩固。
道武帝离散摧毁了妻族独孤、母族贺兰的部落组织并建立了子贵母死制度,拓跋君权父死子继程序得到了进一步保证,然而这却是野蛮极不人道的,是由于外家势力强大产生的逆反粗暴行为。
结语:
二部百余年间的共生现象最终导致了民族融合,即乌桓逐渐同化于拓跋,而乌桓强大的武力支持也成了拓跋一统北方的主要力量。
纵观拓跋早期百余年的发展历程,三次大转折中都少不了乌桓部族的参与,正是在这种曲折发展下拓跋部族逐渐强大逐渐完善,为此后一统北方积累了坚实的力量。此外,二部族社会文化高度相似,此后离散部落、子贵母死等为维护拓跋君权的制度便是在互相影响下发展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