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讯 女高音歌唱家任桂珍于10月10日7点16分在华山医院经抢救无效过世,享年88岁。
任桂珍,生于山东临沂,3岁来到济南,16岁踏上南下革命的路。她曾在革大文工团工作,进入上海歌剧院后,在《白毛女》《小二黑结婚》《红霞》《刘三姐》《洪湖赤卫队》等几十部歌剧中扮演女主角,曾是引起轰动的上海第一代“江姐”。她首唱的《唱支山歌给党听》《谁不说俺家乡好》《解放军同志请你停一停》《美丽的哈瓦那》等歌曲广为流传,久唱不衰。
在采访中,她曾说起扮演江姐的感触。“江姐是个地下工作者,她身上带有的革命气息使得她不同于平常女性,她热爱党、热爱生活和工作,所以是个充满朝气、富有生命力的形象,一出场就很有气场,我在饰演时也会注重表现她坚定、乐观的眼神。尤其是江姐为了让人民彻底得到解放,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带着任务到淮阴山,那种兴奋、幸福、急迫的心情都是我需要理解和体会的。”任桂珍说,虽然她是演“江姐”,但不能抱着是在“演英雄”的想法,而要想着“我就是江姐,我就是党的女儿”。
一座城市,一段记忆。1949年5月27日,上海,天亮了。
去年5月,文汇报曾特邀老艺术家任桂珍追述往事,她亲历了南京路上打腰鼓的盛况,见证了改天换日的时刻。
上海人真淡定、真开放
1949年5月底上海解放,我们文工团打着腰鼓进上海。那时我才16岁,对上海的印象只来自几部老电影,那是传说中的“花花世界”。之前,我们从微山湖一路步行南下,一天走100多里路。累了我们睡在猪圈旁边,吃的是掺了沙子的米饭,出了一身汗没条件洗澡,每个人身上都有虱子。老白虱新陈代谢,每天都有小虫出现,我们戏称它们“革命虫”。不过大家并不在乎,把虱子篦一篦,扎两根辫子又上路了。
部队的战友们就像亲人一样,你生病了,战友会为你去老百姓家里熬点米汤,帮你去搞一点药。当大家齐唱“团结就是力量”的时候,感觉就像是一个大家庭,就都顾不上想家。行军路上,我们还要抓紧学习,熟读“入城守则”,我记得纪律条例非常细致,有“不住民房店铺”、“无事不上街”……当时,《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入城纪律》都被印刷成口袋书,还有介绍大城市里公共设施、电器、市民生活的《城市常识》。
刚到上海那会儿,我们住在四川北路上的复兴中学,那是一栋漂亮气派的大洋房。第一次住洋房特别新鲜,连玻璃窗都要去摸一摸。到了晚上,我们二十几个女同志就在教室里打地铺,比起行军时已经像天堂了。复兴中学往北就是虹口公园(今鲁迅公园),我们每天吃饭要穿过公园。上海人真淡定啊,解放完全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公园里什么人都有,女人挎着男人的手臂谈恋爱,在山东很少见过这么开放的情形。我们穿着军装、排着整齐队列,从谈恋爱的小年轻跟前经过,他们好奇地盯着队伍看。伙伴们都高高昂起头,我心里也有着一股自豪劲儿,“我们是来解放你们的”。
部队管得很严,不允许个人行动,所有时间不是学习政治和时事,就是排练。一个小组11个人,一起在大厕所间里洗头、洗澡、洗衣服。吃饭时,一个小组一大盆菜,主食是白米饭,也有馒头、肉包子,盆菜是我们山东特色的蒜苗红烧肉、烧豆腐、烧萝卜。我天生闲不住,行军去食堂时跟朋友落在最后,溜进路边一家卖零食的小铺子,糖果啊、花生仁啊真叫一个琳琅满目,把我们馋的哟。我们买了一小包花生路上偷偷吃,结果违反“入城守则”被抓到了。小组会上,领导狠狠批了我们俩一顿,“你们两个思想不对头,自由散漫,要认真写检查。”
排演《白毛女》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刚解放那几天,上海每天都有大游行,那是我们文工团大显身手的时候。我们百来号人打着腰鼓、扭着秧歌从四川北路一路跳到南京路,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热火朝天,气势很足。群众从街道两边高楼的窗户里探出头,看着我们这支特殊的队伍。
文工团要参加游行,也要在固定舞台为群众和战士们演出,《妇女解放歌》《夫妻识字》《兄妹开荒》都是我的拿手节目。如果有时间,我们还要到工厂体验生活,为职工进行慰问演出。印象最深的是在申新九厂演出,厂方特别热情,天天给演员送馒头、红烧肉。在申新九厂,因为我们要以劳动模范杨富珍为蓝本创作节目,我还当过她的学徒。她只比我大一岁,步伐特别快,在纺织机前不停地走来走去,走一步,顶平常人两步。
学习结束后,我们在海军司令部排演《白毛女》。导演跟我们说台上演的都是真人真事,旧社会把喜儿折磨成那个样子,排戏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白毛女》在司令部礼堂演出,市民和解放军战士都来看,到了剧情高潮,观众群情激愤。当演到杨白劳被迫自尽,喜儿被抢走时,台上台下一同为喜儿哭诉;演到斗争黄世仁的场面,观众控制不住激动,把砖头瓦片橘子皮往黄世仁身上砸。行军、进城一路上听到看到的事物、学习过的知识、背熟了的纪律在这一刻融在了一起,我的思想在演出中又再一次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