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报道 (文/郑锦强)
“有没有过特别危险的时候?”
“什么?”89岁的赵继胜眉头一皱,右耳凑向记者。
“有没有差点牺牲?”
“哎呀,”老人吁了一口气,“我死了三次,没死成。”
“坑”了英国皇家坦克
1950年9月15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在仁川登陆。彼时,赵继胜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的一员,正在湖北执行兴修水利、生产等任务。在接到命令后,第50军移师北上,于当年10月25日入朝作战。
“那个时候出去对生死没有什么想法,都当好几年兵了。”赵继胜说,“我入党还早,又宣誓了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尽管入朝时才19岁,赵继胜却已是参加过解放东北、华中南、大西南战役的“老兵”。他做过通讯、学过爆破、打过机枪,兼具政治、文化和军事素养。
“我们进入朝鲜后,很快就与英国皇家重型坦克营遇上了。”英国皇家重型坦克营装备着性能优越的“丘吉尔”重型坦克,作战经验丰富,是“联合国军”公认的装甲劲旅。
一出国就遭遇劲敌,战士们手里又没有攻击坦克的武器,便根据地形想出了一个办法。“我们发现坦克到新义州来必须过一道桥,就用铁锹、铁镐挖出一个反坦克的工事,有四五米长,两三米深,宽正好能把公路切断,顶上再覆盖些东西,看起来像公路一样。”赵继胜说,“头一个坦克掉下去,后面的只好调头撤退,我们就追着打。”
挖来“超级堡垒”炸弹
经过数次战役,50军打到了汉城(今韩国首尔)。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历时50个昼夜的战役。按照当时部署,50军在西线组织防御,牵制敌人主要进攻集团,以保障东线反击作战顺利进行。
赵继胜所在的150师被敌人包围,只剩下一个突破口。为了阻止敌人继续进攻,只得挖起坑道。由于山石坚硬,需要使用炸药。而此时后方火车道已被炸毁,运输线中断,到哪里去找炸药呢?
赵继胜这时领到任务——带领一个加强班去挖敌人飞机投下来的哑弹,以利用哑弹里的炸药。十多个人便开始沿着被轰炸过的铁道、城市废墟寻找炮弹。
“美国那个B-29‘超级堡垒’轰炸机的炸弹相当重,四个人少一个都抬不动。我们头一天就挖了六个,向朝鲜人借了个铁车,本来是牛拉的,十几个人把炸弹装在车上,又拉又推地运了回去。”
一开始,士兵们但凡发现炮弹便一团围上去,这让路过的工程兵捏了一把汗:这些炸弹中有些是发生故障未能爆炸的,有些却是定时炸弹,人围在一起万一有爆炸岂不是全军覆没?于是工程兵便教大家如何把爆破装置卸下,并叮嘱大家分散行动。
最终,在赵继胜的带领下,加强班历时20多天,挖了100多枚炮弹。“这个事我觉得贡献最大,我们自己没出事,又解决了问题。”
“没指望自己活下来”
汉江50天阻击战,条件异常艰苦,战斗极其惨烈。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们连饭都没吃。打得太激烈,饭也送不上去。”赵继胜说,“一把炒面一把雪”的伙食,更让不少士兵因长期缺乏维生素而患上了夜盲症。在结冰的山沟里铺些稻草,顶上再支些掩盖物,这就成了一个休息睡觉的地方。
有一天下午,赵继胜和两位战友在山沟里休息,不料被敌机发现,两位战友的大腿瞬间被打穿,一位没送到医院就牺牲,另一位也没抢救过来。赵继胜则逃过一劫。
“老实说,我在朝鲜就没想过能回来。今天还在一起的战友明天就没了,能指望自己活下来吗?战友们甚至来不及悲伤,哪有时间伤心啊,时间都用来打仗了。”赵继胜说。
白天打仗、晚上挖工事是常态。有一天半夜,战友们都挖完工事回去了,身为副排长的赵继胜留下来做收尾工作。此时一颗炮弹飞来,他赶紧躺下,怎料爆炸强大的冲击力把泥土卷起,竟把赵继胜埋了起来,浑身动弹不得。当战友出来寻找并挖到他时,赵继胜穿的大头鞋上嵌着一个炸弹片。他意识清醒,身体看来无恙,只是左耳再也听不见声音了。
“左边现在打雷都听不到。”老人说。
另一回,赵继胜和战友们在靠山坡处挖了一个坑道,用来躲避敌军炮火。没想到敌机来轰炸,炮弹正好落到坑道口。幸运的是炮弹并没炸开,赵继胜又躲过一劫。
从朝鲜战场回来,赵继胜转业到了铁道部门,先后做过列车长、值班主任、车站管理员,因为患有眩晕症在1984年提前病退。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前些年还一直保持联系,现今在世的只剩下他一人。
人物简介:赵继胜,1931年8月出生,辽宁营口大石桥人,1948年2月入伍,1949年5月入党;参加过解放东北、华中南、大西南等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曾获抗美援朝功勋章、解放西南勋章和解放东北勋章,1954年转业。